南风怔了怔,才轻声答道:“我爸爸。”
傅希境脸色微变,但瞬间恢复如常,笑着转移话题:“外公,您最近改研究古诗词了么?”
老爷子说:“研究什么啊,翻出来练练字。”他继续对南风说道:“约个时间,我跟你父母见个面。”
南风手指微微颤了颤,哑声说:“我爸爸去世了,我妈妈病重,住在医院里。”
老爷子愣了愣,望向傅希境,见他神色复杂,便没再问下去。恰好舒姨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大声招呼他们:“开饭喽!”
傅希境与南风同时舒了一口气。
饭毕,傅希境与南风便离开了。
车子刚驶离,许芊茉从另一条道走过来,望见傅希境的车尾,欣喜地追了过去,可惜很快她便被车子甩掉了。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往郑家走。
一进门,她就问舒姨,“阿境哥哥是不是回来过?”
舒姨说:“是呀,他们刚走。”
“舒姨!”许芊茉跺跺脚,抱着舒姨的手臂猛摇晃:“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阿境哥哥一回来就打电话给我的。我都多久没见他了啊……等等!”她猛地意识到什么,狐疑地看着舒姨:“他们?除了阿境哥哥,还有谁一起来了?”
“呃……”舒姨迟疑,她是知道许芊茉对傅希境的心思的。
“呃什么呃啊,快说快说快说!”她撒娇地催促,晃着她的手臂。
舒姨正在做卫生,被她摇得头晕,如果不回答她,只怕她一下午都会缠着自己没完没了。她心想,反正她迟早也会知道的,所以她也就不打算隐瞒了:“还有阿境的未婚妻,他们来见老爷子,商量婚事。”
“什么?!未婚妻!!!”许芊茉尖叫,“他哪儿冒出来的未婚妻!”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不会是……季南风吧?!”
“你认识南风啊?”舒姨讶异道。
“真的是她……”许芊茉脸色一变,喃喃自语。她紧咬嘴唇,双手握成拳,眼神里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带来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还有不甘心的恨意,以及难过。
自从那次“泼汤”事件后,她被傅希境教训,他就避她如蛇蝎,这几个月来,他基本上都待在海城,连郑家都很少回,她去海城公司找他,可每次他都没有好脸色,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不给她,冷冷地将她赶走。
她当着他的面不敢发脾气,回到家就狂砸东西出气,发泄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她妈妈向来宠她到溺爱的程度,分明看得很清楚,可还是安慰她说,只要你阿境哥哥一天没结婚,你就还有机会。你郑爷爷不是最喜欢你嘛,一直说让你做孙媳妇呢!
她立即又充满了希望,可现在,他要结婚了!
“郑爷爷!郑爷爷!”许芊茉扬声喊道。
舒姨拉着她:“哎哎哎,小茉莉你别大声嚷嚷,老爷子刚睡下。”
许芊茉甩开舒姨的手,径直就往老爷子卧室跑,门没锁,她冲进去,扑倒chuáng边:“爷爷,爷爷,您起来!”
老爷子早就听到动静,睁开眼,坐起身来,叹了口气,“小茉莉啊,不是我不帮你,你阿境哥哥的xing子你也了解呀。”
许芊茉拽着老爷子的手臂,眼泪掉下来:“可是您明明说过的啊,让我做您的孙媳妇!您说过要帮我的!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老爷子伸手帮她擦眼泪,心疼地说:“丫头,别哭啊。爷爷也多希望你嫁给阿境,可是,婚姻是不能勉qiáng的啊……”
许芊茉猛地挥开他的手,站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吼:“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们!”
她转身,跑了出去。
老爷子叹了口气。
车子遇红灯停下,傅希境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神色犹豫,最终他还是开口了:“南风,既然来了,我们正好去看看你爸爸,好不好?”
南风身体一颤,目光望着前方,红灯指示数字正在闪烁,她在心底默默数:29、28、30、31……越数心里越慌乱。
傅希境在她的沉默里叹了口气。
红灯转绿,他发动引擎,忽然听到南风的声音,低低的,沙哑的,“等以后吧。”
“好。”他微微笑。他愿意等,多久都没有关系,等她放下心结。
南风指着前方路口:“在那里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坐车回海城。”
傅希境说:“明天一起回去吧。”
南风摇头:“我不放心飞飞。”
傅希境将车停在路边,为她整了整大衣,拢好围巾:“她父亲的事,我会尽快处理,你别太担心。”他亲吻她的额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南风点点头,下车。
直至他的车消失,南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青山墓园。”
南风站在父亲的墓碑前,久久沉默。
寒风扑面而来,chuī乱了她的头发,将她的眼睛chuī得通红。
她站在那里,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长久凝视着墓碑上季东林的照片。
最后,她深深地鞠了个躬,在心里说,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不管飞飞。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妈妈。
对不起,我要嫁人了,却不能将那个人带到你面前,跟你问候。
她下山,前往汽车站。
她回到海城时,天已经黑了,她直接去了医院,却扑了个空,她打电话给谢飞飞,才得知罗素蓉已经出院了。她又赶去了谢家。
以前每次饭点时来谢家,厨房里总是飘出阵阵香气,茶几上放着洗好的新鲜水果,而此刻,家里却是那样冷清。罗素蓉躺在chuáng上,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南风喊她,她也不理。
谢飞飞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却是静音模式。南风坐到她身边,将热牛奶递给她:“飞飞,你打起jīng神。”
谢飞飞看了眼她,接过牛奶,一大口喝下去。
南风欣慰地笑了:“这才乖。”
谢飞飞回以一笑,却是勉qiáng的。
南风握了握她的手,传递给她力量。她在心里祈祷,希望傅希境真的可以帮到谢长明。
当晚,南风留在了谢家,与谢飞飞挨头而睡,两个人都睡不着,却都无言。
她在等天亮,希望新的一天开始,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等待的时间,真是漫长又难熬。
而在莲城,深夜的医院里,傅希境同样在等待。
手术室外。
许芊茉的妈妈伤心yù绝,哭成了个泪人,死死地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灯光。许父抱着她,眼中满是担忧与痛楚,一边安抚许母。
许老爷子坐在长椅上,脸色铁青。
郑老爷子站在他旁边,背着手,焦急地走来走去。
傅希境站在窗边,指尖香烟燃到尽头,他吸一口,然后将烟蒂掐灭,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许芊茉骄纵、任xing妄为,但怎么都想不到,她竟如此激烈与疯狂,在得知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后,竟割腕自杀,若不是家里阿姨发现得早,此刻只怕她已经……
手术室灯光熄灭,门缓缓打开。
许父走过去,急问:“我女儿……怎么样了?”声音微微颤抖。
医生摘下口罩,松了口气般地说:“许小姐生命无忧,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还有,等她醒过来后,请好好安抚她的qíng绪。”
所有人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许芊茉被护士推出来,她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脸色惨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
许母扑过去,握着她的手,又哭又骂:“你这死丫头啊,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
许芊茉被推往病房。
许老爷子对傅希境说:“阿境,请你离开,我不希望你再见小茉莉。”
傅希境低声说:“许爷爷,发生这种事,我很抱歉。”
许老爷子闭了闭眼,没有看他,偏头望向长长的寂静的走廊,良久,转头望着郑老爷子,摇头哀叹:“老郑啊,也许是我们错了。”
郑老爷无言低叹。
“我不该放任她,让她没完成学业就回国的。等她出院,还是送回美国继续念书吧。”许老爷子走进病房,对许父说。
傅希境想进去看一眼许芊茉,想起许老爷子的话,最终禁步。
他转身离开。
他刚离开没多久,又接到许父的电话,说许芊茉刚刚醒过来了,想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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