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别这样说。”
谢飞飞叹口气:“南风啊,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江边说的话吗,也许真的呢,我要孤独终老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将就一段感qíng。”
南风想说点什么,可却最终沉默不语。她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话——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却偏偏不喜欢。
一生只爱一个人,听起来又深qíng又làng漫又不太现实,可这世界上,有些人偏偏就是这样,爱过一个人后,便再也不能爱别的人。不愿将就。
“咳,别说这些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刚接到一桩大Case,这单gān得漂亮,以后就不愁接不到单。不过大家也有得忙喽!”
“你呀!都快成工作狂了,别老是熬夜,给我注意点身体!”南风凶巴巴警告道。
“趁年轻,多赚点嘛,以后才能去买地养老啊!”谢飞飞换上笑嘻嘻语气,“对了,公司为了犒赏大家,这周末全体出动去野外拓展活动。哎哎哎,遗憾你不能一起去啊,我们都好久好久没一起爬过山了啊!”
被她这样一说,南风更是想家了,“真想回国,真想你。”可是再想,她也忍着,来回一趟的机票钱太贵了,更何况,也放心不下妈妈独自待在医院里。
好几个月了,赵芸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医药费如流水哗啦啦地流出去,这笔庞大费用都是由傅希境在支付,南风又感激又不好受,她想好了,再等几个月,如果妈妈的qíng况还是不见好转,就转回国内。
九月底,天气渐凉。
入夜的唐人街永远都是那样热闹,每家中餐馆都是门庭若市,南风穿梭在餐台间,忙得晕头转向。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
她收拾好东西,乘地铁回家。
走到公寓楼下,她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抽烟,她顿住脚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疲劳过度幻觉了,要不怎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睁开眼,那身影依旧在那里。
傅希境像是感觉到什么,回过头,然后朝南风走过来,他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拖延着不走近她似的,南风迎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南风……”路灯下,傅希境的脸色有点差,满面倦容,神色凝重。
“怎么了?”南风心里一凛。
“南风。”他忽然上前,抬手握住她的肩膀,迟疑了许久,才终于艰涩地开口道:“你听好我说的,飞飞……出事了。”
南风仰头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公司集体野外拓展活动,住宿的山上民宿半夜里忽发火灾,飞飞……不幸去世了……”费了好大劲,傅希境才终于将这句话讲完。
南风依旧仰着头,维持着之前的那个表qíng:“你在说什么啊?”
“南风……”
她猛地挣脱他的手,大吼:“你在胡说什么啊!飞飞怎么会去世!我们五天前才通过电话!你胡说什么啊!”
“南风……”他上前,试图拥抱她,却被她再次大力推开:“你走开,你这个骗子!走开啊你!”
傅希境望着她,看着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却还在竭力去拒绝相信他的话。
“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沉痛地望着她,声音嘶哑低沉:“她的葬礼在三天后,我来带你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南风!”他急切上前,伸手接住直直倒下来的南风。
南风再醒过来已是凌晨三点,在医院里。
她睁开眼便掀开被子要下chuáng,傅希境将她按住,她也不看他,只是喃喃说着:“我要回国,我要去找飞飞,我要回国。”
“南风,南风。”他紧紧抱住她,“现在已经没有航班了,我订了明天下午的航班。我们得先去找个看护,照顾你妈妈,安顿好了就立即回国。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听话。”
南风像是没听到般,只不停试图推开她,无奈他箍得太紧,她身体又虚弱,终究敌不过傅希境的qiáng势,被他按回chuáng上躺着。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重复着:我要回国,我要去找飞飞。
傅希境心里难过极了,可除了陪伴,他什么都不能做,他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南风,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哭出来好不好?别这样。”
可直至上了飞机,南风也没有流眼泪,她整个人神思恍惚,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她沉默着不说话,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沉寂得像是个隐形人。
傅希境一直担忧地望着她,可又毫无办法。
下了飞机,他们再转机,回到海城。
出了机场大厅,南风忽然站住。
“怎么了?”傅希境问她。
南风转身往里走:“我要回旧金山。”
傅希境一把拽住她,沉沉地叹口气,“南风。”
他知道,她是想要逃避,如果不去面对,是不是就可以只当这是一场梦。
“南风,飞飞在等你。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吗?”他拥住她的肩。
她沉默,咬着嘴唇。
过了许久。
她终是再迈开脚步。
他们驱车前往殡仪馆。
海城在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玻璃上,南风望着窗外,这熟悉的城市,才暂别几个月,为什么放眼放去,又虚幻又陌生又清冷。
到了殡仪馆门口,南风又怯弱了,她站在那里,久久地伫立,不敢再上前一步。她看着那些穿着黑色衣服一脸哀痛的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门口摆放的白色花圈,她只觉得好恍惚。
傅希境也不催她,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终于,她走了进去。
丛丛鲜花里,谢飞飞笑得飞扬。
可是这样生动的笑脸,她再也再也看不到了。
南风站在她的遗照前,看了好久好久,像是要将那笑容看穿。
傅希境站在她旁边,担忧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表qíng,到了此刻,她依旧没有落下一滴泪。
南风转身,走到谢长明面前,轻声问:“谢爸,我gān妈呢?”
谢长明仿佛一夜间老了好多岁,脸色苍白,眼圈发青,声音gān涩:“病了,在家睡着。”
南风握了握他的手,紧紧的,“我去看她。”
她走了几步,谢长明忽然叫住她:“南风。”
她回头。
谢长明将家里钥匙拿给她:“好好陪陪你gān妈。”
“嗯。”
傅希境要送她去谢家,却被她拒绝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终于正眼看他,面对他的担忧,她甚至笑了笑:“我没事的。你去忙吧。”
可这样的她,令他害怕。他宁肯见她痛哭流涕,歇斯底里,总好过这样平静,将所有qíng绪都压抑在心底。
他没再坚持送她,但他的车悄悄跟在出租车后,一直跟到目的地,目送她进了谢家,才离去。
南风打开门,客厅里昏暗寂静,清清冷冷,她站在那清冷寂静中,茫然四顾,站了许久,仿佛梦游般恍惚。
然后,她听到抽泣声从卧室里传来,一波一波,压抑的,绝望的。
她推门进去,打开灯,走到chuáng边坐下来。
“gān妈。”她轻轻地喊了声,手指按在她肩膀上。
蜷缩在被窝里的罗素蓉缓缓抬起头,见到南风,抽泣转为大声恸哭:“南风……南风啊……飞飞她……”
再也说不下去了。
南风倾身,抬手抱住她,紧紧地。
罗素蓉将所有的重量都倚在她怀里,泪落得更凶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吞心噬肺。
谢飞飞葬礼过后,谢长明请求南风:“我知道你需要回到医院照顾你妈妈,可是,谢爸实在没有办法了,请你留下来一段时间,陪陪你gān妈,我怕她,熬不过去……”
南风点头答应。
就算他不开口,她也打算暂时留在国内。
罗素蓉一病不起,整天以泪洗面,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吃不下什么东西,南风哄着她,她才吃几口。
她对南风特别依赖。
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离开。
“还有一件事,”谢长明说:“你去公司帮飞飞整理下遗物,把东西拿回来。”
“嗯,好。”
过了两天,南风才去的公司。
明亮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安静地工作着,见到南风,沉默着点头致意,南风也面无表qíng地微微点头,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她站在谢飞飞办公室门口,站了很久,才轻轻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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