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延街上熙熙攘攘,几家成衣店门口都挤了好多人,大多是中年妇人和年轻姑娘,男子不好意思跟一群姑娘挤,只好悻悻离开。
唐宛宛一路走一路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回却是晏回不明白了,
唐宛宛说:“每年立冬这日,京城的成衣店为了揽客,都会半价出售棉衣,也能搏个好名声。”
晏回微一思索,长叹:“照旧是jian商啊,半价售衣还卖得如此红火,可见一件衣服的成本更低,半价售衣都能赚回本钱来。”
唐宛宛呆了一瞬:“好像是诶?亏我以前还当很便宜呢,每每都要囤几件。”
晏回揉揉她的倭瓜脑袋,笑了:“以后不会敢有人占你的便宜了。针工局做的衣裳你想穿多少穿多少。”
待行至街尾,此处离唐家只隔着一条秀水街,晏回问她:“可要回家看看?”
唐宛宛自然乐意,高高兴兴到了街口,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府门口停着的马车。她仔细认了认,忽然顿住步子,转过头说:“陛下,咱们别进去了。”
晏回不解:“这是为何?”
“这是我二姐和二姐夫的马车。”
唐宛宛仔细给他解释:“今天立冬节,按习俗是该出嫁女该带着姑爷回娘家的。我大姐二姐难得回家一趟,肯定有好多话想跟我爹娘说。大姐夫二姐夫也难得来一次,陛下要是去了,他们会不自在的。”
她这话说得实诚,晏回听着却不是滋味,心说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姑爷又被排除在外了。
也确实是他身份特殊,进去之后君臣之礼一行,人家一家人都得顺着敬着他,如何还能说得上热乎话?
晏回迟疑了一瞬:“不然你自己进去?朕在外头等着?”
唐宛宛噗嗤一声笑了,扯着他的手回马车,一边说:“我哪有那么没良心?陛下怎么总是小瞧我?”
晏回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对京城的熟悉却远比不上她,只好问:“那宛宛想去哪儿?”
“陛下你吃羊ròu吗?”唐宛宛眼睛亮晶晶:“咱们去吃羊ròu涮锅好不好?”
第43章 偶遇
京城的涮锅还属柳记热锅子的最地道, 此时还不到晚饭的点儿,柳记的三层小楼却已经人满为患了。好在大户人家都待在自家热闹, 今天出门吃喝的都是懒得在家里开火的百姓, 三楼的两间雅间价贵,还没人订下。
晏回带唐宛宛去了一间, 还发了善心, 让几个暗卫去了另一间吃喝,不必站着gān等。
吃热锅子最省心的一点就是快, 这立冬日若是去别家吃,光炒菜就得等两刻钟。热锅子却是简单, 鸳鸯锅往上一端, 切好的食材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 爱怎么吃都随自个儿。
薄薄的羊ròu卷经沸水一烫就成了小小一片,唐宛宛怕烫到手,握筷握得老高, 捞出ròu片来蘸酱入了口。又辣又烫直嘶气,鼻尖立马沁出了一层薄汗, 再来一口酸甜的果酒,滋味真是绝了。
好些辣椒在咕嘟冒泡的红油里翻腾,晏回瞧得眼皮直跳, 收回视线默默吃自己的养生锅了。他还不光如此,小碟里调好的酱料也清淡,不过是老酱、醋和少许盐,味道重的调味品一概没放。
见唐宛宛越吃越来劲, 晏回没忍住出声叮嘱了两句:“你少用些,仔细晚上闹肚子。”
唐宛宛仰着头喝了好几口果酒,看着晏回的养生锅的目光颇有些嫌弃:“陛下怎么能不吃辣呢?养生锅里头就几颗枣子、蘑菇和枸杞,白水煮ròu蘸点酱油,这有什么吃头?红锅才是jīng髓所在啊。”
闻言,晏回眼皮儿也不抬一下,端的是不动如山。他打小自制,不重口腹之yù,吃辣又会使面色涨红,有损天子威仪,久而久之也就吃不得辣了。
高汤煮羊ròu确实不太好吃,晏回也不再碰那羊ròu,提筷往锅里放了一筷子山药。
两人吃饱喝足时已经华灯初上,这会儿才是柳记楼里最红火的时候,好些个食客连座位都没了,只能在外头冻着等。
刚顺着楼梯下到二楼,却听身后一声娇喝:“宛宛!”
唐宛宛回头去看,一眼就瞧清了来人,喊住她的竟是冯知音——先前与她退婚的冯知简嫡妹。
唐夫人与冯夫人多年手帕jiāo,在退婚之前,两家子女也算亲近。冯知音xing子温顺,说话一向细声细气的,唐宛宛跟她关系还不错。
可自退婚以后,两家再不来往,唐宛宛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她了。这会儿在柳记碰上,头个反应就是尴尬。
“我先前就瞧着是你,又不敢上楼去找,这会儿看到你下楼来才能确定。”冯知音笑道。
晏回的气场太qiáng,冯知音的目光不由往他身上飘去,目光疑惑:“这位是?”
唐宛宛怕陛下bào露了身份,忙说:“侍卫!”
晏回:“……”
俩字脱口而出后,唐宛宛又觉得陛下此时穿着鹤羽大氅,看身段看模样都不像个普通侍卫,又忙描补道:“侍卫头子!”
冯知音点了点头。因为晏回身后跟着另外四名侍卫,这个“侍卫头子”的说辞听上去还挺可信的。
晏回呼吸绵长了一瞬,不好在外人面前给她没脸,只好像一个真正的侍卫一样恭敬地往后退了五步,在楼梯口等两人说完话。
他明为避嫌,实则运气于耳,方圆十丈的虫鸣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真正的四个暗卫听得胆战心惊,心说贤妃娘娘胆子可真大。
“宛宛你怎么出宫来啦?”
冯知音见唐宛宛面色为难,当下恍然,不由目露同qíng:“可是立冬日要带着姑爷回门?唉,你也别难过,毕竟陛下他身份特殊……唉,要是你嫁给我哥就好了……”
短短一句话,冯知音叹了好几声,说完又转过身指了指身后的一席人。她方才那么一声喊,席上的人都循声望了过来,正对着唐宛宛。
好嘛,冯知简一家人都在。目光复杂的冯家爹娘,已经微醺的冯知简,席上还有另外几个人,表qíng各异,约莫是隔房的。
冯家没见过什么贵人,这会儿也没怎么真切地意识到唐宛宛的身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竟连请安都没想起来。
冯知音还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宛宛你不知道,我哥哥这几月老是借酒消愁,成绩一落千丈,明年的chūn闱怕是过不了了。”
唐宛宛自觉这事不是自己的错,稍稍劝了两句,这便告辞了。冯知音玲珑心肝,也看出她不愿再留,只得目送她走远。
下楼的时候,唐宛宛还小心瞧了瞧晏回的神色,结果一脚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得亏晏回眼疾手快,抓着她手臂把人扶好,虎着脸训她: “乱瞅什么,仔细看路!”
唐宛宛眨眨眼,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缩进了他掌心里。
晏回心中好笑,心说这家伙恁得jīng明,就会拿人软肋。心中这么想着,却把她微微汗湿的手握紧了。
刚行出柳记,身后又是一声呼唤:“宛宛!”
这声跟刚才冯知音喊的那声不一样,就这么俩字居然喊出了一股子温柔缱绻又愁肠百结的味道,最最关键的是,这还是个男子的声音——正是冯知简。
唐宛宛叹口气,只得讨好一笑,软着声说:“陛下再回避一下好不好?”
晏回低头瞥她一眼,无甚表qíng地松开她的手,又往后退了三步。
唐宛宛这才深吸口气回头去看,笑得尴尬:“啊……是你啊。”
原先的婚约一解,两人的生疏愈发明显,上回因半夜爬墙那事又闹得不欢而散,此番再见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反倒相对无言。
冯知简凝视她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从腰间解下一块平安扣来。
这平安扣是两家今年年初同去承光寺上香的时候买下的,两人一人一块,并不贵重,却也算是定qíng之物了。
唐宛宛那块早被唐夫人扔到旮旯积灰去了,冯知简却还留着。此时他好似留恋一般摩挲着这块玉,目光沉痛地望着她,低声道:“宛宛,我想明白了。今后,你我便如此玉——”
说话间,冯知简两手分别捏在平安扣两边,狠劲一掰。
——没掰断。
冯知简一怔,又咬牙掰了一掰,还是没能把玉掰成两半。
唐宛宛总算明白他是在做什么了,自己都有点同qíng他了,征询道:“不如我来试试?”
“不必。”冯知简卯足了劲儿,直到脸色涨红还是不能行。
晏回低嗤一声,扯了扯唇,唐宛宛头回见人能把“似笑非笑”这个复杂的表qíng表现得如此到位。只见他上前一步,抬手在冯知简的虎口之处敲了一下,平安扣嘎嘣一声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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