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御勾栏(修文)
“我出五百金!”
“本少爷出八百金!!”
“我九百金!!!”
我举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那几个大呼小叫,一身酒气的醉汉。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他们中间有一个,正是前几天还到我宫中送过礼的赵四公子。
他当时对我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他说他自从九岁第一眼看见我,就对我一见倾心,朝思暮想,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至少可以半个月入一次单凤宫,多见我几面。
可如今呢?这个口口声声说倾慕我到茶饭不思的男人,却红光满面,手舞足蹈地在为御勾栏今日刚准备出阁的戏子喊价。
他若是为舞jì、歌jì喊价也罢了,偏偏他是在为御勾栏的头牌戏子喊价。
戏子——男人,我还真是不知道,这位赵四公子还喜欢男人。
仔细看看,这里除了赵凌,还有七八个单凤宫里的常客,这倒好,我平日里一直绞尽脑汁想赶走他们,无奈他们就像一群苍蝇一般,白天黑夜地围着单凤宫打转,过了今天,我想,我的单凤宫,大概可以清静许多。
我往楼下看来看去,约莫数出了十个到单凤宫和我求过亲的贵少,可当我看到第十一、十二个还在源源不断从门口走进来,我不禁有些嫉妒起了台上白衣素锦,垂眸静坐的男子。
身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体形修长,身材jīng悍的qiáng壮男子,却吸引了那么多从小就在脂粉堆里打滚的少爷,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有本事。
当然,我说他qiáng壮,并不是说他不够俊美,他绝对是美丽的——甚至,光从脸来看,你会觉得他是一只刚刚化为人形的妖孽:剑眉,深眸,薄唇,魅颜,那般的淡漠,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语,偶尔的一抬首,一挥袖,却是那般的惊世仙容,那样的风姿绝尘。
他极美,并不是属于女人,亦或戏子的yīn柔之美,而是纯属于男人的英气与阳刚之美。
如果我不是从小就认识他,几乎是在他和他哥哥怀里长大的,我现在或许也已经看直了眼睛,和楼下那群兴奋若痴的男人一般,迫不及待地冲到台上去了。
他却不知自己的容貌有多么的妖孽,那简直是一笑便能倾城的绝美,他更不知,他那jīng悍的身体,清奇的骨骼,习武之后,十年便已成就了一身绝顶的武功。
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他。
我等到楼下那些人的价钱喊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把半边的身子探出窗口,张嘴cha了一句:“五千金。”
果不其然,我这一开口 ,原本咋咋呼呼,乱作一团的众人,一眨眼便安静下来了。
特别是赵四公子,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好像青天白日见到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看到我,这样奇怪,他那样好看,你们喜欢,我也喜欢,价高者得,来来来,还有没有出更高价的?”我抿嘴一笑,冲赵四公子扮了个鬼脸,下楼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凑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没什么,我知道你只是来玩玩罢了,我不生气,你以后,照样可以时常来我宫里坐坐……”
我的话还没说完,赵凌雪白的面皮刹那间就涨得通红,只听他结结巴巴在我耳边颤了一句:“别……别告诉我爹。”跟着便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地溜出了大门。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见了爹就像见到老虎,他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来单凤宫讨好我,他演得跟真的一样,每次见了我,那张粉白的面皮都会像刚才那样,涨得跟猴子屁股一般。
我好几次都想把他赶走,可他爹偏偏是御史大夫,现在父皇跟前最得宠的那几个太监的跟班,谁也得罪不起。
不过现在好了,从今往后,这姓赵的再也不会来单凤宫了。
我见那姓赵的走后,好几个隔三岔五来单凤宫溜达的大臣们也跟着偷溜出了后门,不由得心qíng大好,上了戏台,一把便拉住了跪在正当中的那名戏子。
“殿下小心,他才刚入栏,xing子烈得很……”那老鸨就我伸手便去拉那名戏子的胳膊,吃了一惊,张嘴便叫,那又细又尖的嗓音,几乎把我的耳朵都钻聋了。
幸好他喊到一半,那戏子反手便捂住了他的嘴,扣着他的手腕一连把他拉退了三四步。
“走了,夜枭,快。”我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可是夜枭,他扣着老鸨的手腕一直没松手,无奈,我只好开口唤了他一声。
那老鸨倒也聪明,听到我一张嘴便喊出了那戏子入栏之后,从未说出口的真名,眼神闪了闪,当即矮下身去,跪在了我跟前:“殿下,今儿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明天就收拾细软,带着戏班子出京……”
我满意地冲老鸨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银票,示意他收下,跟着便拉住夜枭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夜枭回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松开老鸨手腕的那一刹,坚实的胳膊已然圈住了我的腰,不费chuī灰之力便把我抱在了他的怀里。
若换在平时,主仆有别,他是绝不敢随随便便碰我的,可这一次,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我不仅要他抱着我,我还要让他绕远路走完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街,一步步走回单凤宫。
这样一来,京城里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我从御勾栏里买回了一个戏子,堂而皇之地将他带回了寝宫。
今日之后,想来脸皮再厚,再怎么想攀上龙脉,那些官员们都不会再来单凤宫了。
我早已经烦透他们了。
开口闭口便是我如何如何地花容月貌,如何如何美若天仙,让他们一见之下再也难以忘怀,无论如何也要与我成亲。
我又不是没有眼睛,我长得什么样子,我每日都可以在镜中看到。
若说是秀丽,那还勉qiáng算得上,至于花容月貌,那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一个个像苍蝇一样围着单凤宫,奉承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无非是因为父皇年过半百,却至今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父皇甚至没有兄弟,也没有叔侄。
也就是说,父皇百年之后,皇位必定只能传给我腹中的孩儿,当然,如果那孩儿是男孩的话。
于是这满朝文武便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单凤宫钻,巴不得直接钻到我的chuáng上,好让我为他们生下一男半女。
若不是我好歹还算是个公主,也许我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拖走。
一见倾心?笑话。朝思暮想?鬼扯。
与其有朝一日,我走在路上真的被哪个不认识的男人拖走,生米煮成熟米饭之后再哑巴吃huáng连,有苦说不出,倒不如我今时今日,自己上御勾栏买个男人,带回单凤宫里,让满朝文武都知道,单凤宫里的这个huáng金巢已经有人占了。我想别人穿过的鞋子,没有人会想再穿,过了今夜,我就可以落个清静了。
我越想越得意,连平日里总觉碍眼的夜枭,此刻竟也顺眼了千百倍。
所以我便搂着夜枭的脖子,故意当着满大街窃窃私语,jiāo头接耳的商贩们的面,使劲在夜枭脸上亲了一口。
“嘬”地一声,两抹鲜红的唇印大刺刺地印在了夜枭的脸上,路上的行人一个个纷纷微红了脸,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可夜枭,他却还和往日一样,面无表qíng,步履如常。
当真是无趣之极。
夜枭就是这样,总是冷冷清清,面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我说一句,他做一句,要是我一天不和他说话,他就一天都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即便是在门口摆块石头,也比他顺眼得多,起码我看那块石头不顺眼的时候,还可以命人把它挪走,可夜枭,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他绝不会走到看不见我的地方去,因为,他是我的死侍,如果他去了看不见我的地方,那他必定是死了。
所以我初见他的时候,虽然惊他为天人,每天都绕在他身边转,可时间一久,我就不再稀罕他了。
父皇说的没错,死侍就是一把剑,一条锁链,亦或是一样暗器,只是拿来用的,却不是拿来相处的。
可即便只是一样兵器,他却依然是我极喜欢的,jīng美异常的利刃。
所以我等他一把我抱上轿子,就扣着他的肩膀,把他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别动,外面这样冷,坐在里面不好么?”他果然是准备撤身的,我扣住他肩膀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他的肩膀突然变得像石头一样硬,主仆有别,男女又授受不清,我要他抱着我,走完整条朱雀大街,其实已然是为难他了。
要知道,平日里,即便我即将摔倒,他也总是只走到我旁边,轻轻推我一把,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抱着我的。
可外面这样冷,他于我,我于他,反正都只是两块石头,凑在一块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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