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得知此事后,也只有叹他一句老jian巨猾。
不过老jian巨猾的是她丈夫,所以,这是个褒义词。
这第二件就是震动朝野的曲江案。两名皇子一道在曲江边遇刺,正当众人疑心谁人如此胆大包天之时,京兆府内传出消息,称已将嫌犯顺利拿下,现正严刑盘问,想来不日便可破获真凶。
消息一出,二皇子不免阵脚稍乱,派了亲信前去查证此事,不料这消息就是个引诱他自投罗网的圈套——京兆府根本没抓到什么嫌犯,倒是现在,揪住了他那个行踪诡秘的亲信。
郑济有把握亲信绝不可能出卖他,却奈何不得老皇帝已然对他失望至极,只要结果是对的,根本不在乎过程如何,直接命人糙拟了一份供词,bī着那人画押了事。
二皇子贼喊捉贼的事很快传遍了朝堂上下。圣人震怒,当众把一只玉笔枕砸在了儿子的脑袋上,结结实实砸了他一个大包,管他是跪是爬,言辞间是如何痛彻心扉,诚意悔过,一概不再多听,愤恨甩了袖走人。
世间冷暖,遇难方知。
这种时候,同qíng老六是大势所趋,人人都不妨说上一句借以表态,可二皇子党却是谁也不敢轻易抛头露面,替郑济求qíng。平王党不便往里cha一脚,也只有静候观望。
不过老皇帝这次是当真下了决心,也没给众人猜测太久,不过几日便下了一道圣旨,称二皇子心术不正,多年来数度挑起内争,令兄弟阋墙,手足离心,乱大周社稷,毁朝堂安宁,现剥夺其一切职权,贬黜其至孤悬海外的南方边陲之境崖州思过,不正其心不得返京。
大周皇室的夺嫡之争已经延续了数年,老皇帝放任太子之位空悬,对此始终不曾明确表态,直到这一封洋洋洒洒的圣旨。
押送郑济的囚车驶出长安城的一刹,大周的朝局也于同一时刻碎裂成了支离模样,等待着一双手宛若神祇般将它重组,拼凑。
一切,都在陆时卿的预料之中。
长安城的动静很快一路传到了西南之域。和亲队伍踏入南诏关门的那日,细居接到了京城来的这两则消息。
韶和正默不作声坐在他对头,微微倚靠着车壁,听他讲着这些她并不关切的事qíng。
细居自顾自说完,发出一声感慨:“陆子澍倒真有几分本事。”
韶和闻言没说话,甚至连神色都未曾波动一下,只是静静望着车帘外闪过的郁葱树景,轻轻眨着眼睛。
见她油盐不进,细居也不恼,只道:“前边就是南诏皇城,过了这道门,你就是南诏未来的皇后,跟大周再无瓜葛。贵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知我上回提议合作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韶和偏过头来,淡淡道:“我不明白我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殿下合作。我还是那句话,哪怕我跟大周已无瓜葛,也不会跟殿下产生任何瓜葛。”
细居笑了笑:“既然贵主不明白,我就多提点几句。我想,贵主应该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不但能叫我将南诏握在手中,还能助我将周边的吐蕃、骠国乃至大周通通一网打尽。”
韶和的目光略微闪烁了一瞬,掩在袖中的手不易轻察地颤了颤,尽可能平静道:“殿下的话,我听不懂。”
细居隔着车内一方窄窄的桌案缓缓倾身向她,噙着笑问:“既然听不懂,为何害怕?”
俩人的距离太近了,他说话的热气都喷在她唇上,她没再说话,就这样屏息盯着他。
细居唇角一勾:“这世间从来没有所谓不可违背的天命和定数,有的只是走错的路。而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微微弯起,一字一顿道,“郑筠,佛成全不了你,但我能救你。”
第92章 092
韶和的眼睫微颤两下,默了默淡笑道:“我一无xing命之忧,二无未了之愿,不知殿下凭何推断,我需要人救。”
“凭身为大周继后之女的你从未得过嫡公主应有的半点优遇。”细居朝后退远一些,靠着车壁道,“你十六岁就已经做过皇室的牺牲品。老宁远侯膝下一对嫡出双生子中,本该袭爵的长子因胆小素未参与朝争,颇讨圣人欢喜。当年,圣人为捏住侯府,将你作为赏赐与易物下嫁与他,不料他那xingqíng乖戾的胞弟竟觊觎上了自己的嫂嫂。”
“一母同胞却与兄长所得有别天壤,多年不甘碰上如此契机,这做弟弟的一时忿恨,不惜对兄长暗下杀手。你因此新婚而寡。”
“这般家门丑事,知qíng人老宁远侯选择了默不声张,对外称长子是突发旧疾而亡,不久后,便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人世。但别人不清楚的,你不会不知,当年还很是天真的你将真相告诉了圣人。”
“圣人晓得后,对这行事狠辣,弑兄上位的幼子感到十分忌惮,因此安cha了几名亲信到侯府,利用你居于侯门守寡的便宜,刻意安排了场下作事,引诱初袭爵位的宁远侯对你行不轨之事,又在关键时刻叫人及时发现制止。随后,圣人借此为由,作出震怒模样,下旨削爵,降宁远侯为伯,称是替你做主。”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你起始不知真相,恐怕还觉得父亲待你恩重。”
韶和神qíng却很淡。细居所言的确不假,但这些已经离她太远了,远到当真成了上辈子的糊影,听来不痛不痒,好像只是别人的故事。
细居继续道:“圣人为安抚你,许你迁出伯门,从此寡居公主府。三年后,你得了再嫁之机,却被陆子澍直言相拒。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倘使你是受宠的嫡公主,区区一个门下侍郎,便是给你做了面首又如何?可偏偏在圣人心中,你还不如一个门下侍郎。圣人念及他的仕途,不愿他做了驸马自毁前程。所以,他不留qíng面的拒绝实则也是得了圣人的授意。”
韶和唇角笑意不变,仍旧没有说话。
“再后来,元赐娴与陆子澍来往渐深,我躬身去到商州掳她,无功而返,可这桩罪名最终却落到了你的头上,且至今未有人替你洗刷冤屈。元赐娴,陆子澍,还有你的阿爹,谁不知道你绝非真凶?但他们之中,有谁站出来替你说过一句话?包括此次与我南诏和亲,倘使对象换成元赐娴,你认为以陆子澍之能,当真毫无办法阻止吗?他选择放弃,不过因为你不是元赐娴而已。”
“郑筠,你不争,什么都不会有,他们永远当你软弱可欺,永远不会给予你半分在意。诚然,直到现在,我对你来说仍旧是一个掠夺者,但大周吝啬给予你的,我能给你。你想要声名显赫,我可以叫你做南诏最风光的皇后。你想要潜心修佛,我可以承诺不与你履夫妻之实。你想要叫那些一次次牺牲你的人付出代价,我可以借你权势。你争不起的,我可以一样一样替你争过来。”
韶和静静望着他,听罢沉默一晌道:“殿下这番先戳人痛脚,再给人甜枣的长篇大论的确非常jīng彩,如果我真如当年身在侯门那样天真,恐怕已经心动了。但您口口声声想要给我的,却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说到这里笑起来:“说实话,在我看来,您现在就像一个讨不着糖吃的,上蹿下跳的顽孩。您还年轻,有争抢的冲劲,但我没有了,我已经老了,活够了,什么都不想要了。您既然知道我的秘密,为何仍不死心地以为,这世上还有值得我争取和留恋的东西?”
细居闻言眼底一亮,爆发出异彩来,紧紧盯住了她:“你果真是舍逻口中的异人。”
韶和面上笑意一滞,听他继续道:“郑筠,我不知道你的秘密,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我怎么可能轻易确定?但现在我相信了。”
她脸色一白,颤抖着双唇看着他:“你在试探我。”
这一番听来有些稚气的长篇大论,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劝服她跟他合作,而是在确认她的秘密。
细居扯了下嘴角以示默认。
他当然是在试探她。他最早对韶和此人萌生兴趣,是去年陆时卿在舒州赈灾的时候。当时,他布置在大周的探子查到了韶和送去的那封密信。他听说消息后感到非常惊诧。
经过商州驿站与陆时卿一番jiāo涉,他确信此人必是来日劲敌,因此正在心底谋划一场暗杀,准备再次与平王合作,除之而后快。但这个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出的消息,却走漏到了韶和的耳朵里。
他起始虽觉奇异,却也当是巧合,只是不免留了个心眼,安cha了一名婢女混入公主府,查探韶和的日常起居与来往人员,看她究竟是从哪处得来的消息。
但一连数月,他都毫无所获,甚至发现这个公主潜心修佛,根本不问政事。
直到后来战起,他听说了元赐娴登门取玉戒,而韶和如有所料,早早等在府中的事。
当初那块璞玉的源头,除了元家及徽宁帝,再无第三者知晓,就连陆时卿都是事后才查清。韶和既是不可能了解前因后果,又哪来的道理及早预料元赐娴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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