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我娘去。”夏至就说。
“不用叫她。这面发好了,我一个人慢慢地gān就行。一会让腊月帮着我烧火。”夏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夏至还是决定去叫田氏。
这种时候,家里是不许有闲人的,田氏凭什么例外呀。不用别人说什么,夏至首先就不答应。她不允许田氏这么没心没肺地过活。
夏至说话算话,这次也没带小黑鱼儿和大青,就自己一个人往前院来。
前院的后门惯着,夏至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站在那儿侧耳听了一会。结果就听到屋子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声音她都熟悉,一个自然是田氏,另外一个,则是孙王氏了。
孙王氏这么晚了不睡觉,这是在跟田氏说什么呢。
夏至就又听了一会,就听见田氏在跟孙王氏抱怨,说做了一天的饭,腰都直不起来。
“人家是不使唤我。不过活计就放在我眼面前,我能不gān吗?她是柔jian心,外面落个不使唤我的名儿,结果啥活不是我gān的。”这是田氏的声音,是在抱怨夏老太太。
“她大奶这人看着和和气气的,原来是这样的人!”这是孙王氏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子惊讶劲儿,却分明是鼓励田氏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声不响的,心眼可不少。要不然你看我那个小叔子那么多心眼,他能像谁!”
“还真是一母生九子。你看你们后院老三,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跟我们家老五差不多。最小的那个就是个bào脾气,说两句不顺当就能跟你gān仗,还别管多大的人,他都不怵。这还是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就是个小人jīng儿,天生跟我不对付……”
田氏抱怨完了夏老太太和小黑鱼儿,又说到了夏老爷子。
“恨活计,恨不得我们大家伙白天黑天地不睡觉、不吃饭,就给他gān活。因为啥当年我们二当家的要跟他分家,不想跟他们一块过了。”
“我们家老五和兰子还在地里呢!”孙王氏就叹了一口气。
“……从来不知道心疼人,恨不得拿你当大牲口使唤……”田氏越说越来劲儿。
夏至却听不下去了,她故意弄出动静儿来,打开后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夏至走进东屋的时候,就看见田氏和孙王氏正在炕上相对而坐。田氏见夏至来了,并没什么表示。孙王氏却赶忙欠了欠身,对着夏至一脸陪笑。
“夏至回来了?哎呦,这几天,可把我们夏至给累坏了。赶紧上炕歇歇吧。”孙王氏还作势起身,要夏至上炕坐着。
“五婶你坐着吧,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闲待着,大家伙地里gān活的gān活,家里做饭的做饭,我哪能忍心自己偷闲啊。”夏至笑眯眯地说道。
孙王氏听了这话还不怎么样,因为她是闲待着惯了的。田氏的脸上就微微变色,因为听出来夏至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对了,五婶,还得跟你商量一件事。”夏至有跟孙王氏说道。
“啥事啊?跟五婶还说啥商量不商量的,夏至你说啥,五婶还能不点头。”孙王氏的小眼睛亮晶晶地。
“这不是怕下雨,抢着往家收麦子吗。大家伙打算gān这一宿,我爷问我五叔和兰子姐,怕他们累了,劝他们回来歇着。我五叔和兰子姐说啥都不答应。这一宿不管割多少,都按两天的工钱算。这事我五叔是不是忘记跟五婶你说了呀?”
“啊……啊……”孙王氏的小眼睛飞快地转了转。
这件事,孙老五自然没有忘记跟她说。她很清楚,孙老五和孙兰儿割这一晚上的麦子就能拿到两天的工钱。就算孙老五和孙兰儿自己不想gān,她也得bī着他们gān。
现在孙王氏就琢磨,夏至说刚才这番话,是真的跟她客气呢,还是听见方才她随着田氏说的那些抱怨话了。
如果是后者,哎呦,那她可不是把夏至给得罪了。
夏至这小丫头别看年纪小,那可真不是能得罪的人。
想到这,孙王氏立刻下地站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讨好。“你五叔没跟我说这件事。还是我跟他说的,眼看着不知道啥时候就下雨,让他夜里也别歇着,下地多帮着割点儿麦子。工钱不工钱的,远亲不如近邻,他白gān几天那都是应该的!我不知道两天工钱的事,那可不能要,那哪儿好意思呢……”
“已经定了,肯定得给。”夏至微微一笑,“五婶,你这半夜过来,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担心我五叔和兰子姐吧。要不这样,我这就下地,把他们爷俩叫回来,陪着五婶。”
夏至作势就要往外面走。
割一宿的麦子,就能拿到两天的工钱。这可是上赶着找都找不到的好事儿,孙王氏怎么能眼看着到手的钱再从自己手里飞走。
她赶忙上前拦住了夏至,因为看见夏至的眼神,她还没敢用自己的手抓夏至。
“叫他们gān啥啊,我过来,就是陪你娘说说话。我用啥人陪啊,知道他们爷俩给你们gān活呢,那我就放心了。”孙王氏陪着笑脸,又忙让夏至上炕坐,还特意用衣袖扫了扫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田氏眼睁睁瞧着孙王氏变脸,而且还对夏至这般巴结,她的心中有些发堵,坐在一边半晌都没说话。
“我不能陪着五婶坐了,后院还有活要gān呢。”夏至说着话,似有意似无意地瞟了一眼田氏。
孙王氏却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个女人。她立刻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大概是来找田氏上后院gān活去的。孙王氏哪儿敢再在这屋子里坐着,那不就是耽误田氏往后院gān活了吗。
“我过来这老半天了,得回去看看俩孩子去。”孙王氏就挺着个肚子走了。
“你不愧是你们老夏家人,你看你把你孙五婶给吓唬的!”等孙王氏走了,田氏就跟夏至说道。
“娘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夏至一笑,“娘,我奶开始蒸馒头了,咱过去帮忙吧。”
田氏冷着脸在炕上坐着没动。
夏至也没催她,就笑眯眯地瞧着她。
最后,还是田氏坐不住了。她下炕跟着夏至往后院来,一路上还抱怨夏至:“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不知道里外,胳膊肘总往外拐的。”
“娘,在你那儿,只有我姥家是里,我们本来都是外吧。要真说胳膊肘往外拐啥的,我这也是随你呀。”夏至脸上带笑说话,态度真是好极了,虽然她说话的内容跟她的态度不大符合。
田氏被夏至给怼了一肚子的气,还不好发作。
到了后院,田氏虽然还yīn沉着脸,倒也不用人催促,就帮着夏老太太开始揉面做馒头,然后有被夏至安排去烧火蒸馒头。
这边馒头蒸出来两大锅,夏至也将汤和小菜都准备好了。夏三叔和陈家大哥就赶着车回来了。这是夏至和他们商量好的,看着时辰差不多,就赶车过来拿夜宵。
蒸的白生生宣腾腾,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再加上ròu酱小菜和粉丝汤,夏三叔和陈家大哥都说好。
夏至又跟着往地里跑了一趟,亲眼看着夏三叔家的麦子全都收割gān净,送到了场院上。夏二叔家的麦子,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夏老爷子的高兴是不用说的,夏至回来跟夏老太太一说,夏老太太也很高兴。
后半夜,天气越发的yīn沉起来。夏至又往场院去看了一趟,就看见只有陈家二哥是清醒的,小树儿靠在陈家二哥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眯着了。
听到大青的叫声,小树儿才猛地醒过来。然后看到了夏至,小树儿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至就摸了摸小树儿的脑袋瓜。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小树儿这几天的表现还算不错。
“等麦子收完了,有赏!”夏至笑着说了一句。
小树儿立刻jīng神了,他围着夏至转,说想吃临水镇上的李记的烧jī。夏至无奈:“你咋就长了个吃心眼!”
从场院上往回走,夏至就觉得头顶有些异样,她伸出手,手心立刻就感觉到一点儿湿润。
下雨了。
这雨一开始下的并不大,只是淅淅沥沥地落着雨点儿。夏至刚忙就往麦子地里去。割麦子的人也发觉落了雨,没人离开避雨,他们反而加快了割麦子的速度。
雨点儿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最后有些火把都被雨给打灭了。
不过,再大雨来临之前,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最后的一片麦子收割gān净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后晌才收住了。
天一放晴,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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