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一会,到沈夫人屋里时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早饭已毕,沈大太太坐着吃茶,低低的调笑:“我们三小姐睡过头了?”沈紫言想到昨晚的事qíng,心里到底有些yīn霾,微微一笑,也不否认,眼睛余光却扫过身着碧绿色褂子的虫宝。
四目相对,虫宝到底心虚,慌忙低下头去,不敢抬头。
沈紫言就坐在了沈夫人一侧,沈夫人爱怜的看着女儿,眼里满是笑意,“海棠,再去厨房要一碗稻米粥来。”海棠应声而去。
沈紫言就着韭菜huáng,茄丁,菌子吃了半碗粥,便见一小丫鬟进来回报:“夫人,门外有一公子,自称是大太太的侄子,说是要来给大太太请安。”沈紫言一听,半块菌子险些卡在喉咙里。
大太太听着面露喜色,就对诧异的沈夫人解释:“是我弟弟的小儿子,生得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早些日子便听说他途经金陵,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刚好我来了这里,不如让他顺道来给你请个安。”大太太的弟弟是丰县县令,之前借着莫大人的关系,以举人之身谋了个县令之职,不过莫大人死后,他也赋闲在家了。
如果说沈紫言一开始猜不透沈太太意图何为的话,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第11章 端倪(二)
毕竟是大嫂的侄子,沈夫人也不好推脱的,只得淡淡说道:“既然他有这个心,便让郭妈妈领着他来罢。”大太太不由面露喜色,心里飞快盘算起来,沈夫人的娘家扬州宁家可是扬州大富之家,沈夫人还能短了嫁妆不成?多半是要留给出嫁的女儿了,如此说来,也不算rǔ没了自己的侄子了。
“不瞒你说,我这侄子是好乐的,从小见的世面倒多,四山五岳都走遍了。各处因有买卖,这一省逛一年,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这次好容易到金陵来见我,可得好生絮叨絮叨才是。”大太太说着,面露得色,一面瞥眼看沈夫人的脸色,一面看沈紫诺的神qíng,见二人面色都是淡淡的,不甚热衷的模样,便又加了一句:“他家如今可是大富,湖州十亩地,七亩地都是他家的。”
其他人倒未怎样,唯有宝琴,听着这句话,撇了撇嘴。真要是大富,哪会不时来打秋风……
沈夫人神色如常的端着茶盏,慈爱的看着小女儿用饭,不时附和两句,始终是淡淡的,沈紫诺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紫言吃饭,面色和煦如chūn风,就连一眼也不曾看她的。大太太面上不免有些讪讪然,看着沈紫言,笑道:“我们三小姐今日脾胃可算好了。”
沈紫言微微一笑,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命小丫鬟将饭食撤下去,“让伯母见笑了。”
吃饭不过是个幌子,在这一会的工夫里,心里早已百传千折。
早已知道沈太太此行必有所图,只当是她又遇到了烦难事,来寻母亲帮忙排解,哪里知道她却是包藏祸心,竟然意图对姐姐不轨。
沈紫言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至亲骨ròu,却淡薄的连那陌路人还不如。沈大太太这一招其实不甚高明,甚至十分拙劣,可有的时候,也不见得不管用。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大太太命人偷拿沈紫诺贴身的帕子,不外是想留个一个信物,等到她娘家的侄子来见过母亲之后,大太太便会拿着这方帕子来找母亲,推说是大姐私相授受,送给她侄子的,母亲见了这帕子,纵然是不信,也是百口莫辩,女儿家私用之物,到了生人手中,最是说不清楚。更何况沈紫诺脸皮薄,这等事qíng也不会随意嚷嚷,到时候正好如了大太太的愿了。
想通了这一节,沈紫言反倒松了口气,毕竟猜透了大太太此行的目的,总比悬在那里不上不下,胡乱担心来得qiáng。
“不知大伯母觉得姐姐的针线如何?”沈紫言一副天真的模样,望着大太太,“听说大伯母昨晚特地差人去大姐那里取帕子了。”故意咬了咬取帕子三字。
沈紫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看着妹妹的神色,亦不像是玩笑,忍了忍,没有说话。
沈大太太脸色一僵,怔怔的竟说不出话来。沈紫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虫宝,“昨晚您身边的虫宝去院子里时,我正在大姐那里吃西瓜纳凉,恰巧见她问大姐身边的文棋要大姐贴身使用的帕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大伯母如今也见外了,就是想看看姐姐的针线活,大可直接命人问姐姐要,也不必让丫鬟私下拿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生分了?”
话音刚落,大太太已经是脸色灰白,眼里满是恼怒,回头狠狠瞪了虫宝一眼,一回头见沈夫人满脸的不解与迷惑,不得不qiáng作欢颜,“让弟妹见笑了,也是我不该,白天见了紫诺在那里做针线,一时羡慕,这才做下这等糊涂事。”
沈紫诺也是聪明人,虽不知道沈紫言到底是何意,眼见妹妹与大伯母打擂台,又哪能不帮腔,笑了笑,说道:“承蒙大伯母不嫌弃,看中了我的帕子,蓝衣,你去我房里,取八条帕子来让大伯母好生看看,也是我的一番穷心。”蓝衣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取了八条绣工极为jīng美的帕子来,送至大太太面前。
沈紫言望着沈紫诺,狡黠一笑,眨了眨眼。
不多时,便见郭妈妈掀帘而入,“夫人,莫少爷来了。”沈紫诺就拉着沈紫言回避到了内室。
大太太见着侄儿,一身的敝巾旧服,十分穷窘,自觉面上无光,脸色愈发的不好看。明明之前派人出去通过气了,让他好生捯饬捯饬,怎么还是这副模样?瞥见沈夫人并未露出轻视之色,才觉舒坦了些。
沈夫人见那莫公子生得腰圆膀阔,面阔口方,一双眼却十分灵活,这会说了一句话的工夫,满屋子都被他扫了一圈,东瞧西瞧,似乎打箩柜筛面一般,心中不喜,只是面上不好露出来,淡淡的说了几句话,便端了茶。
谁知那莫公子却是个极没眼色的,见这满屋中之物都耀眼争光,使人头晕目眩,又见那些丫鬟都是满身绫罗,cha金带银,花容月貌的,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到最后说道:“今儿初次见婶婶,也不为别的,只是侄儿的老子娘在家里,没个派头儿,只得奔了您来。”
沈大太太胀得面红耳赤,面如猪肝,方才在众人面前才说自己娘家侄子大富,哪里晓得他没个心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待沈夫人接话,喝道:“你爹在家怎么教你来?打发你做煞事来?我们家可不是那小户人家,说出这等小家子气的话来。”说着,使了个眼色。
原是制止莫公子再说下去,哪知他会错了意,想起这沈大太太许过自己的话,只道这沈大太太极有体面,涎笑道:“怎么不见沈大妹妹?”沈夫人先时还看在大太太面上百般容忍,一听此话,哪里忍得,不咸不淡的说道:“深闺之女,不宜见客,我让她回避了。”
那莫公子听了,只得罢了,只将眼直直的望着大太太,盼她说句话,哪知大太太气得肋骨隐隐生痛,面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莫公子见气氛冷冷的,只得没话找话,“婶婶身边这几个姐姐都好生漂亮。”
52书库推荐浏览: 子夜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