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杜怀瑾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或者是,他对自己不是无心,而同时也对其他女子有心,她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那时候,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沈紫言第一次觉得,这个夏日的huáng昏,如此的寒冷,令人一直冷到骨子里去。
自嘲的笑了笑,还没有发生的事qíng,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就吩咐墨书:“去把那字帖拿过来我练练手。”只当是为了让自己心qíng平静下来吧。谁知道墨书拿来的却是后人临摹的《子虚赋》,沈紫言默默看了一阵,便搁下了。
正茫茫然不知何所归之时,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沈紫言吃了一惊。
这院子里,包括杜怀瑾,还没有谁走路这样的沉重……
第135章 风云(三)
为什么墨书没有提醒自己屋子里来人了?
按理说只要有人进屋,就算是墨书没有发现,屋子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不会没有人看见。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沈紫言一惊之下,慌忙从榻上起身,站了起来,衣袖险些将炕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一回头,便见杜怀瑾默默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衣裳,紧紧缚在他身上,更衬得他修长挺拔,丰神俊朗。沈紫言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杜怀瑾早晨还穿着天青色的袍衫,他不是那种喜欢随意换衣服的人,再说他平日的衣裳不是天青色就是白色,十分的素雅。而此刻竟然穿着一身黑衣,怎么看怎么别扭,而且,沈紫言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心里惊了一惊,忙迎了上去,也顾不得心里的疑窦,轻声问:“你没事吧?”也不知是不是沈紫言的错觉,总觉得杜怀瑾的脸色有些苍白,而眼里是深深的寒意。这种眼神令沈紫言感到十分陌生,总觉得他与往日有些不同,但真正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杜怀瑾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没事。”沈紫言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多半是有难言之隐不能告诉自己了。明知道他对自己不信任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还是觉得有淡淡的心酸。淡淡笑了笑,也没有多问,斟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上。
杜怀瑾接过热茶,坐在榻上,抿了几口茶,看着沈紫言略显倦色的面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沈紫言安安静静的半坐在他下首,等着他喘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在宫内的见闻悉数告诉他。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却见杜怀瑾端着茶盏,眼帘半垂着,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杜怀瑾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百转千回,眼眸渐渐黯了下去。明知道有些话不得不问,可是还是不想开口,怕打破了此刻难得的宁静。
谁也不曾知道,他得到她从宫里出来的消息,有多欢喜,似山百合开满了山坡的那种明媚。他却为这种心qíng想了半晌,从小到大,日子一直这样过去,他却从来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就想起昨晚上的辗转反侧,想到她孤身进宫,就觉得一阵阵抽痛。好像,很害怕失去她一样……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竟有感谢上苍垂爱的感觉。
过了一会,知道再也等不得,暗暗叹了一口气,问:“见到太后了么?”沈紫言就等着他问这句话,闻言立刻将在宫内的见闻详细的说了出来:“初进宫时,来引路的是一个胖胖的宫女,见着十分面生,似乎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收我的见面礼,就这样到了永寿宫。”
杜怀瑾听着神色一凛,有时候见面礼还是表达亲昵的方式,按照普通人家的关系来讲,沈紫言就是太后娘娘的孙儿媳妇,若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或者是与福王府jiāo好的人,又怎么会拒绝她的见面礼?
沈紫言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继续说道:“后来进了永寿宫,发现太后娘娘在看经书,身边服侍的没有一个眼熟的,都是你画里面没有的人。太后娘娘见着我进去,立刻就问我知不知道佛经,还说了观世音十二愿,其中提到了第三愿。”沈紫言知道许多人尤其是男子都没有这方面的喜好,也不知道杜怀瑾是否明白,也就说得十分详尽:“就是寻声救苦愿,为人诸病卧高chuáng,诚念大士得安康。”
杜怀瑾听着顿时面沉如水,问道:“你怎么说的?”“我回答的是第四愿和第八愿,分别是能除危险愿,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枷锁解脱愿,志心持念观自在,枷锁苦痛得解脱。”沈紫言就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只怕太后娘娘有什么意思不好明说,就用佛经来暗示,我就用这两愿来安太后娘娘的心,太后娘娘听了以后眼里就有了淡淡的笑意。又问了我们府上的近况,知道爹离开金陵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最后看着殿外的天色说马上就有一场风雨了。最后我出宫的时候,送我的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方宫女,当时她说了一句小心脚下……”
见杜怀瑾静静的听着,沈紫言又继续说道:“那时又遇见了皇后娘娘……”杜怀瑾眉头微蹙,“她可有难为你?”沈紫言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不讳的说道:“不过是令我在地下多跪了一些时候而已,说了几句话,话里话外都对我们福王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后来有宫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就匆匆离开了。”
杜怀瑾默默的凝视着她,眼里是变幻莫测的神色,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心疼。冰冷的手指就抚上了她的额头,“痛不痛?”还未待沈紫言说话,他就立刻说道:“我去给你拿药油来擦擦。”
被沈紫言阻止了,“我没事,这点子小事,算不得什么。”她将皇后娘娘的有意难为说出来,本就不是为了让杜怀瑾心疼,只是想让他知道皇后娘娘最自己,乃至对福王府的态度罢了。再说,额头上的红印子,她并没有觉得疼痛,就是真的有什么不适,也不必杜怀瑾亲自去拿药油。
杜怀瑾看了她半晌,蓦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头上,久久都没有说话。沈紫言身子微僵,过了好一阵才放柔下来。却只听杜怀瑾在耳边迟疑的问:“紫言,你嫁给我,后悔么?”沈紫言没有片刻犹豫,摇了摇头,“不后悔。”
自怨自艾和悔不该当初从来就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没有谁能够一辈子一劳永逸。不管有没有嫁给杜怀瑾,生活都不会一帆风顺的。为人妻,能做的不止是享受夫君带来的荣宠,更多的,还得分担他的苦楚。只想着安安稳稳的享受,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好事。
更何况,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的生活,是不是沈紫言自己真正喜欢的,还真的很难说。
有的人一生平平淡淡,有的人一生波澜壮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沈紫言自己最盼望的,到底是那种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的人生,还是大起大落缤纷多彩的人生,连她自己也无法判断。
只是觉得,若身边一直有那么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qíng,都一直不离不弃,相伴左右,不管喜怒哀乐,总是可以一起分担。那么,不管今后的日子如何,都会觉得有淡淡的欢喜,一直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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