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轻轻叹了口气,随风已吩咐小丫鬟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小姐累了一夜,也吃些燕窝养养神。”见她这样一说,沈紫言才觉腹中有些饥饿,将满满一大碗燕窝粥吃了个gān净,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墨书回来了。
“可看出些什么了?”沈紫言原本恹恹yù睡,见了墨书回来,才勉qiáng打起jīng神。墨书替她揉捏着肩膀,低声道:“旁的倒是没有,只是想起小姐常说的红梅似乎有些眼熟的话,方才又仔细看了看,小姐可觉得红梅与金姨娘有几分相似?”
沈紫言闻言,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了想,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就是觉得眼熟,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有那么几分模样儿。”默秋目光微闪,“小姐,您说会不会是金姨娘……”这话倒说到沈紫言心坎上去了,红梅若与金姨娘模样相似,该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只是没有证据,也不好胡言乱语,落入旁人耳中,还只当她们母女容不下金姨娘,借着青钰被吓一事挤兑金姨娘呢。
“说风就是雨的,这可怎么着!”沈紫言笑着摇了摇头,“总该拿捏住证据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说出去,算什么呢!”默秋想了想,道:“要不我们派人盯着红梅,看她会不会向金姨娘求qíng。”
墨书笑道:“还要你说,我方才便一刻不离的盯着金姨娘,也未见着什么痕迹。”默秋脸色微红,有些愧疚:“你和随风姐姐都是极聪明的人,只有我笨手笨脚的。”“这是哪里话。”沈紫言真诚的望着她,“要聪明伶俐的,阖府上下,不知凡几,你尽心尽力服侍我这么多年,这份忠心就无人比得上了。”
默秋更觉不好意思,捂着腮笑道:“这本是奴婢分内的事。”沈紫言微微一笑,思绪又飘到了那个雨夜,衙役团团围住了慈济寺,这三个丫鬟本是闺阁中的弱质女流,甚少见外男,为了自己不惜抛头露面,与那官兵扭成一团,只为了送自己出去,明知是螳臂当车,却还是不顾一切……
想到此处,沈紫言心口一热,眼眶微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阖府上下,放眼望去,也只有这三人对自己最是忠心不二了。沈紫言含笑望着默秋,道:“分内之事,用心做了,也是本事。”
话音刚落,便见姨娘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进来,道:“小姐,方才红梅姐派了小丫头去找燕姨娘了。”“燕姨娘?”沈紫言微愕,命随风抓了几百文钱与那丫鬟,那丫鬟再三谢过,又急匆匆走了。
一旁的默秋也是诧异不已,“怎么会是燕姨娘,方才不是说金姨娘吗?”沈紫言脸色微沉,“看来我们都想差离了,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金姨娘有没有份,还得另说。”
第23章 诡谲(二)
墨书闻言,笑道:“小姐说的是。”说着,话锋一转,“金姨娘那边我也有熟识的丫鬟,小姐不用担心。”沈紫言微微颔首,闹腾了一夜,倒真觉有些倦意,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我去躺会,随风你盯着燕姨娘那边,有事便叫醒我。”
岂料还未来得及躺下,便见郭妈妈领着两位身着靛蓝色小袄的管事妈妈模样的人过来了,沈紫言定睛细看,发觉竟然是那次在慈济寺见过的福王府上的两位妈妈,不敢怠慢,忙命墨书端了小杌子让两位妈妈坐下,又命默秋斟了一杯庐山雨雾茶。
那两位妈妈连称不敢,见沈紫言一身素白的家常衣裳,映衬得人如那三月的梨花,说不出的秀丽动人,又见这闺房雅致,雨过天晴的软烟罗帐子朦朦胧胧的,乌黑的檀木家具似有些年岁了,却依旧散发着柔柔的光泽。窗下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一副大家闺秀女儿的做派,这两位妈妈见了心中暗赞,就从袖中拿出了个帖子,“再过四日就是我们府上郡主的生辰,郡主特命我们二人来送帖子,请姑娘好歹看在郡主的面上,去这一趟。”
沈紫言想着这些日子焦头烂额的,忧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出去散散心也好,笑着接过了帖子,看了一眼,笑道:“难为郡主还惦记,既然是郡主的千秋,说什么也要去要去打扰一番的。”其中一位妈妈笑道:“莫说是郡主,就是我们王妃,也常常念起姑娘,只盼着姑娘过府一聚,好生聚聚才好。”沈紫言似有所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只要到时候不嫌我聒噪就好!”
两位妈妈笑道:“姑娘说得哪里话,王妃和郡主不知道多喜欢姑娘。”沈紫言亲自从书案上抽出十幅画来,递与那妈妈,笑道:“这是上回郡主要的百花图,天气寒冷了,胶xing皆凝涩不润,恐有些不好看,还请郡主先将就着顽,待到闲暇时,自然另画了送去的。”那两位妈妈接过画,虽不懂画,但见了雪白的雪làng纸上一簇簇栩栩如生的花,或高洁,或娇艳,或灿烂,二人赞叹不已,忙好生收着了。
沈紫言就看到随风在门外露出半个身形来,心内明白,不动声色的端了茶盏,那两位妈妈见时辰不早,忙起身告辞,沈紫言笑着打赏了两位妈妈一对鏊金耳环,一双白玉镯子,命郭妈妈一直送至垂花门前。
“可打听出来了?”沈紫言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望着随风,“都说了些什么?”随风轻轻一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小姐,那小丫鬟拿了红梅二两银子,去通风报信,让燕姨娘就她,我不过拿些言语略吓一吓,她就一股脑的全倒出来了,可唬得了不得。”
沈紫言chuī了chuī碧绿的茶叶,漫不经心的应道:“叫进来吧。”随风忙打起帘子,领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进来,“小姐,就是她了。”沈紫言眉眼不动,垂眉凝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里慢慢绽放的茶叶,心境也变得平和下来,默然半晌,见那小丫鬟脸色惨白,抖衣而颤,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十七。”沈紫言细看那丫鬟,穿着大红袄儿,白绫子裙子,白白净净有些动人心处,“你在家里排十七?”那小丫鬟见沈紫言和气,好言好语的,一颗砰砰乱跳的心略略一松,“我母亲养我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得家里有十七只耗子‘吱吱’‘吱吱’的叫,所以我的名儿叫十七。”
“是么?”沈紫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话锋一转,“红梅让你去和燕姨娘说什么?”十七闻言一张小脸又绷得紧紧的,诚惶诚恐的磕头不迭:“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一旁墨书斥道:“要想小姐饶命,你就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否则赏你一顿板子。”
十七不过是十来岁的小丫头,不知其中轻重,拿了红梅的银子便去通风报信,事后被随风拿住,细细盘诘了一番,早已是悔之不及,此刻见墨书都说出狠话来,更是心胆俱裂,“小姐饶命,奴婢,奴婢就是拿了红梅姐姐二两银子,去去求燕姨娘救她一命。”
这话沈紫言放在已听随风说过,并不惊奇,“那燕姨娘是怎么说的?”十七见她问得轻描淡写,似是漫不经心,实则蕴含着无限的隐忍,哪里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都倒了出来,“燕姨娘只说了句知道了,过了半晌又让奴婢回去告诉红梅姐姐,以前的债,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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