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燃的?”杜怀瑾拈着两柱香,冷冷的扫过屋子里众人。沈紫言躺在chuáng上,将杜怀瑾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颤了一颤。外间丹萼就硬着头皮的走上前来,满脸羞惭的说道:“是我燃的。”
杜怀瑾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锋利,几乎要将她捅出几个窟窿来。丹萼浑身打了个寒战,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这香平日里也点过几次的,因为有淡淡的月季香味,闻着醒神,所以就一直燃着……”
杜怀瑾怀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将手上的两柱香细细看了一遍,并未有什么异常,随手一把扔出了门外,“以后不许再燃这香。”屋子里众人都战战兢兢的应了。杜怀瑾净了手,又仔细嗅了嗅自己握过香的手,并未有残留的香味,才又撩帘进去。
沈紫言默默叹了一口气,那香她也是知道的,从前也没有在意,到如今竟然闻一闻就觉得一阵恶心,实在叫人头疼。这才不过是开始罢了,以后还有几个月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杜怀瑾已怜惜的抚上了她的面颊,“别怕,有我在。”沈紫言顺势覆上了他的手,那股暖意一直浸透到人心里去,笑了笑,“前院事qíng繁多,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忙吧。”杜怀瑾神色一僵,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苍凉。
沈紫言看在眼里,暗自叹息。
这些事qíng,他终究是回避不了。
杜怀瑜的死,就那样真真切切的摆在那里,叫人无从回避。
杜怀瑾垂下手,黯然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长长的叹息,“紫言,我乏了。”沈紫言心里猛的一颤。不过是轻似呢喃的一句话,叫她心痛得说不出话来。的确,杜怀瑾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幼子,一瞬间担负了如此负担,心里的疲惫,可想而知。
沈紫言慢慢坐起身子,伸出手去,抚上了他的面颊。杜怀瑾身子僵住,然而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沈紫言qiáng自支撑着身子,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三郎,不管怎样,我都一直在你身后。”纵使世间纷纷扰扰,我一直在你左右。
杜怀瑾身子一颤,萦绕着的黯然悲凉一点点消去,而后深深望住沈紫言,唇角微勾,“紫言,你胆敢调戏我,是要一辈子负责的。”沈紫言心里酸楚,见着他qiáng颜欢笑,更是难过,哪里还能惹他伤心,也就嬉皮笑脸的说道:“好啊,那我就管你一辈子好了。”
杜怀瑾瞳孔里泛着淡淡的光芒,而后,半合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沈紫言微微一怔,总觉得他的话格外郑重,叫她有些无所适从。略略一思忖,也就笑道:“永不会忘。”
杜怀瑾露出了会心一笑,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这是回礼。”沈紫言见着他眉目间都是挥之不去的黯然,哪怕是这样笑着,也叫人心里生出一股凄凉之意来。也就qiáng笑道:“我想去看看梅花。”
也不知是为何,杜怀瑾格外的温柔,闻言微微一笑,“好。”说着,亲自替她穿上衣服,套上鞋子,从被子里抱着她出来,“冷么?”沈紫言摇了摇头,轻笑道:“不冷。”杜怀瑾含笑抱着她出去,丝毫不理会屋子里众人的目光。
推开门,雪花夹着风扑面而来,沈紫言却丝毫不觉得冷,信手拈起他肩头的雪花,直到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了地上。初踏上实体,沈紫言尚有些不能适应,扶着杜怀瑾站了一小会才适应过来,看着眼前的梅花,露出了笑颜。
杜怀瑾似乎怕她的小袄抵不住深雪的凛冽,在梅树下静静拥抱住她,以身体的微温,为对方御寒,头上梅枝密密,银枝琼花。雪落在沈紫言唇上,小小的一片冰凉,瞬间就融了。下一个瞬间,她唇上的突如其来,是他的唇。
这样沈紫言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词,也不过是刹那之间,便想到了永恒。
二人沉默了一会,杜怀瑾终于叹息着放开了她,固执的抱着她进了屋子,细细的凝望她,“我夜里大概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的。”沈紫言郑重的点了点头,身子不适,已经让他忧心忡忡,又哪里能再拖累他。
杜怀瑾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着走了出去。
沈紫言看着他沉重的背影,眼中蓦地一黯。
半夜时,沈紫言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痛,尤其是小腹,说不出的胀痛。若不是心知十有八九是有孕,多半会疑心是来了葵水。或许是太过疲惫,等到阵痛过去,又沉沉睡去。只是耳边反复回dàng着二夫人凄厉的嚎啕声,催人心碎肠断。
沈紫言一夜噩梦。
一缕晨光she进来,屋子里的尘埃如一只只蝴蝶,在光束下上下飞舞。
沈紫言没来由的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从chuáng头摔下去。正慌乱挣扎间,杜怀瑾三步做两步冲到了chuáng边,搂住她颤抖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紫言,紫言,不要怕,我在这里。”沈紫言疲惫的睁开眼,就见到杜怀瑾略显憔悴的俊颜,想要抬起手抚摸他苍白的面颊,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杜怀瑾看出不对劲来,立刻急急吩咐守在一旁的秋水:“快去叫太医!”
太医来时,沈紫言已挨不住浓浓睡意,在炕上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只感觉有人将微凉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而后是一阵稀稀疏疏的衣服摩擦的声音。醒来时,阳光十分刺眼。也不知是何时。
只是杜怀瑾背光而坐,一动不动的,就那么凝视着她。
目光苍凉而绝望。
沈紫言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杜怀瑾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失魂落魄,只呆呆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一般。沈紫言甚至不敢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转瞬间想到自己浑浑噩噩的睡着之前,似乎听见他焦灼的命人传太医。
心中一片悲凉。
必是太医和他说了些什么,想也不用想,光看着杜怀瑾的脸色,就知道必然是噩耗。沈紫言自嘲的笑了笑,果真是天不遂人愿,从来就没有如意的时候。可是看着杜怀瑾的失意。她竟然不敢问上一句。
而杜怀瑾似乎未觉察到她已经醒来,愣愣的坐了一阵,径直走了出去。
沈紫言看着他的背影,眼角滑下了一滴泪。一直立在一旁的秋水,淡淡的叹息了一声。
“太医怎么说?”沈紫言灼灼的看着秋水,语气厉然,“难道你连我也要瞒着?”秋水眼里泛起了水光,脸上第一次出现万分挣扎的神色,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太医说……”不过说了这三个字,就掩面哭泣了起来。
沈紫言心里愈发着了慌,想到方才杜怀瑾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之色,心里凉飕飕的,有如北风拂过,“到底是怎么回事?”秋水掏出帕子捂住了嘴,眼泪失控般的流了满脸,两边肩膀不住抖动,“太医说,小姐的孩子,只怕难得保住了。”说完这句,再也难以忍受,转过身,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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