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狠狠跺了他一脚,在他怀中恨恨道:“什么叫不管是真是假?”杜怀瑾自悔失言,含笑说道:“紫言说的,自然都是真的。”沈紫言也不yù为了此事纠缠下去,只轻轻一挣,从他怀里解脱出来,视线落在了黑色匣子上,“七皇子,当真是大皇子害死的?”
杜怀瑾温qíng的面色顿时一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微微颔首,“不错。”沈紫言分明从他面上窥见了挣扎和痛楚。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七皇子,还未来得及娶妻生子,就死在了他大哥的谋算下。
“为何是七皇子?”沈紫言百思不得其解,“正如你所说,七皇子当年不过十三岁,还是天真的孩子,又没有什么野心。按理来说,大皇子最忌讳的,该是二皇子,三皇子这些年纪相仿的人才是。”
杜怀瑾摸了摸她的头,摇头笑道:“可是七皇子当时最为聪明伶俐。”沈紫言白了他一眼,这世间聪明的人不知凡几……
难道六皇子就不聪明了不成?
“我想,缘故就出在当时先皇说过的一句话上。”杜怀瑾眼里如一汪寒潭,冷冷说道:“当年先皇曾在宴席上说过,几个儿子中,唯有七皇子最像他。”沈紫言大吃一惊,“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句话,要痛下杀手?”
杜怀瑾沉痛的点了点头,“其实先皇根本没有话外之音,只不过是七皇子容貌最肖似先皇年轻之时,而七皇子也是小孩子心xing,听了这话,自然有几分骄傲。可偏偏落在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耳中,就有了别样的意思。”
沈紫言沉默了下去。
七皇子之死,这一团笼罩的迷雾的事件,在杜怀瑾的描述中,终于渐渐露出了端倪。事到如今,已经是一目了然。简而言之,聪明伶俐而和先皇最为相似的七皇子,引起了大皇子的猜忌,由此遭到大皇子的恶意中伤。
而七皇子生母的娘家,就在沧州。七皇子当年有心回外祖父家看看,便带着府上一行人去了沧州。可无巧不成书,七皇子的外祖家是沧州世代武将之家,先皇本就疑心重,这时再加上大皇子一群人的谗言,自然而然的,就引发了一场风波。
其实当时若是细查一回,这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当时朝野之上,福王上了战场,安王卧病在家,偏偏这时七皇子府上的幕僚和人起了冲突,又传出贩卖私盐的丑闻。种种事qíng参杂在一起,导致先皇出兵讨伐。而七皇子糊里糊涂的,见先皇大兵压至,唯有在外祖家的帮助下,背水一战。
当时领兵镇压的,正是如今的宋阁老。
七皇子被迫反抗,哪里经得起先皇的军队打压,也不过坚持了半个月,就自尽而死。
这场悲剧,就此终结。
而和七皇子jiāo好的六皇子和杜怀瑾,却将此事,牢牢刻在了心中。而这件事qíng,也让二人从此开始反思,也开始学会怀疑。这深宫之中,要学会自保,唯有让自己变得qiáng大。
没有谁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世间就是如此,得到了许多,但永远不会不劳而获。
第290章 角逐(二)
沈紫言捧着通体漆黑的匣子,暗暗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两把金锁上,“打开吧。”杜怀瑾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两把钥匙来,没有片刻迟疑的,打开了金锁。只见里面除了一张泛huáng的纸,空无一物。
杜怀瑾又将钥匙收了起来,自嘲一笑,“这些年,我一直将钥匙放在身边。每次有按捺不住的时候,摸一摸这两把钥匙,就觉得一切事qíng,都可以从长计议,慢慢来过。”说罢,目光轻轻落在了那泛huáng的纸上,双手微微颤抖。
然而还是慢慢的,珍重的,将那页纸抽了出来。
一点点打开,沈紫言看到了七皇子,留给这世间,最后的言语。
本是鲜血写成的字,过了这些年头,已经变得发黑,如同斑驳的黑夜。
上面唯有七个大字:魑魅魍魉,心不移。
这七个用鲜血凝成的大字,如同红色的流星陨落,闭上眼睛,几乎感觉不到死亡的疼痛。有一生路到尽头的凄凉和沧桑。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对这人世间,一定充满了甜美的眷念,尽管它是如此的千疮百孔。
二人沉默了下去,相顾无言。
只听见外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秋水在外说道:“三少爷,夫人,林妈妈来了!”沈紫言心中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阳光哧伶伶的斜照进来,看起来时候已经不早。想不到她和杜怀瑾闲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忙yù坐起身来,却被杜怀瑾按住:“不要急,我去和林妈妈说说。”沈紫言脸上微热,总不好让林妈妈以为自己贪睡误了时候吧……
“慢慢收拾,别急。”杜怀瑾轻声嘱咐了一句,不紧不慢的穿上了衣袍,出了内室,见到林妈妈,淡淡问道:“什么事?”林妈妈面带忧色,说道:“大夫人要出家,王妃命我来寻您和三夫人过去呢。”
杜怀瑾一怔。
回府的时候,听说大夫人产下一女,还未来得及探望,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家……
“不用——”到底是女人之事,杜怀瑾说起来略有迟疑,“不用坐月子?”林妈妈脸色十分不好看,“王妃也是如此说,可大夫人一意孤行,王妃也没有法子,这才让您和三夫人过去劝劝呢。”
杜怀瑾神色微凝,望了眼内室,轻声说道:“紫言昨晚为了等我归来,一直到子时才入睡……”林妈妈初时还纳闷为何不见沈紫言,此刻立即释怀。杜怀瑾才从战场上归来,夫妻之间必然有什么别后话要说,这也是人之常qíng。
林妈妈就笑了笑,说道:“夫人有孕在身,总不好太熬夜……”杜怀瑾心里微微有些愧疚,然而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淡淡应了一声。秋水几个早进去服侍了,过了片刻,装束妥当的沈紫言撩帘从内室出来,见了林妈妈和杜怀瑾齐齐立在外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落落大方的和林妈妈打了招呼,便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qíng?”
林妈妈便将和杜怀瑾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沈紫言也是吃惊不已。
她听陪伴自己的潘妈妈和吴妈妈提起过,生产过后,一个月不得沐浴,更不得下chuáng。否则就会落下病根,一时可能不显,到了日后,终有种种病症。大夫人此刻要出家,分明就是拿身体当玩笑。
沈紫言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自bào自弃。
和杜怀瑾对看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三人一齐去了正房,只见福王妃正侧身坐在炕上,身边大红色的襁褓里,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来。沈紫言忙凑上去看了一眼,“这是大嫂的女儿吧?”福王妃微微颔首,“你大嫂无暇照顾,我抱来看看。”
沈紫言微微一抬头,就见榻后站着一青布衣裳的妇人,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胸前生得十分丰润,看样子,是这孩子的rǔ娘。杜怀瑾也凑上来看了一眼,轻轻触碰着那孩子的小手,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些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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