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扬州的那一次初见,已经成为他二十多年的记忆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满月一般的人生,看着光辉,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这样,缺憾并满足着。
大运河畔,杨柳依依,是他们共同拥有的记忆。
就为着这一点jiāo集,他qíng愿付出一生的光yīn。痴也好,傻也罢,于他而言,又有何gān?
如放飞群蝶,哪怕是错过了,也总是记得漫天蝴蝶飞舞的斑斓。
或许,这也是一种圆满。
最是年少青涩时,不早不晚的邂逅。
这是一场不知不觉、因其缓慢而无从设防的陷落。
风来落英如雨。
许熙唇角微勾,“紫言……”他轻声呢喃,仰头望天,璀璨的阳光倾泻而下,披了他满身。
沈紫言抿着嘴笑,目光灼灼的盯着杜水云:“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杜水云本是通红的面庞此刻更是滚烫滚烫,扭捏的说道:“也没有什么事。”话虽如此说,双手却是无意识的绞着褙子的下角。
沈紫言心中会意。
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这间寺里,求签很灵验。”杜水云心里咯噔一跳,满脸的慌张,“是,是吗?”这副神qíng自然被沈紫言尽收眼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你去求签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三嫂嫂。”杜水云泄气的说道:“的确是去求签了。”面红耳赤的,就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红晕。沈紫言暗暗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戏谑的笑:“难不成是去求姻缘了?”
“三嫂嫂!”杜水云大吃一惊,嗔道:“您莫瞎说!”沈紫言含笑,斜睨着她,一脸的不相信。杜水云终于妥协,手指不住绞动,“的确是去求姻缘了……”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沈紫言出嫁前,何尝不是忐忑不安,坐卧不宁,对于她的心qíng,很有几分体会,也就会意的说道:“是上上签吧?”
杜水云含羞点头,“寓意极好……”“那就好。”沈紫言笑了起来,“日后你和徐二公子,和和美美的,相敬如宾。”杜水云羞得头也不敢抬,弱声弱气央求:“好嫂嫂,你可千万别同娘说起这事。”
“说这事做什么?”沈紫言满脸的理所当然,“只我一个人知道,便罢了。”杜水云目含感激,“嫂嫂,我就知道你不会笑话我的。”沈紫言携了她的头,浅笑:“这事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杜水云目光微闪,笑道:“我就说三嫂嫂和三哥是天生的一对妙人,三哥形势不拘泥,肆意妄为,三嫂嫂也是心胸开阔,不输男儿。难怪三哥成日里和三嫂嫂在一起说悄悄话儿。”沈紫言抚额轻笑,“女子的心思,总是比男子来得细腻些。”话未说完,顿了顿,“什么叫成日里说悄悄话?”
杜水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是经常见着三哥和你jiāo头接耳的,也不叫旁人听见……”沈紫言横了她一眼。二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后面的山房。福王妃正静静的坐在窗前,饮着茗茶。
见了她二人来,忙说道:“快来坐下。”看着沈紫言,问道:“可有累着?”沈紫言知道她担心自己腹中孩儿,忙说道:“不过是四周走了走,也无甚累意。”福王妃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杜水云:“你到哪里耍玩去了?”
“娘——”杜水云拉长了声音撒娇,“就是见着稀奇,到处看了看……”福王妃怀疑的瞅着她,“可没有闯祸吧?”杜水云这下不依了,身子扭了扭,“娘您总是不放心,这空明寺来来去去也就这么点地方,我还能捅破了天不成?”说着,又朝着沈紫言使眼色。
沈紫言不由觉得好笑,还是笑着打圆场,“水云离开了一阵子,便寻到了我,这其中也没有多少时间,更何况,水云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一席话说的杜水云直点头,看着福王妃,眉梢微挑,“娘,您看到了吧,三嫂嫂也这么说!”
福王妃无奈的戳了戳她的额头,笑着摇头,“就知道拿你三嫂嫂出来作伐子。”杜水云挽着福王妃的胳膊,吃吃直笑,暗中又对沈紫言眨了眨眼睛。眼看着时近正午,福王妃也不在寺里用素斋,径直带着她姑嫂两个,回了王府。
沈紫言在福王妃处用过午膳,觉得有些午困,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上了一身家常衣裳,浑身上下都松懈了下来。正端着杯子吃茶,就听白蕊说道:“夫人,西院的姚姑娘求见。”自姚非鱼回来那日,杜怀瑾虽提过给她一个名分,可福王妃怒不可遏,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至今姚非鱼的地位仍然不明,秋水几个丫鬟,索xing就称姚姑娘。
沈紫言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笑意,“让她进来吧。”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自姚非鱼进府,沈紫言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与其暗地里揣摩她的心思,不如就这样,面对面的,正面jiāo锋。现在姚非鱼名义上是杜怀瑾带回来的女人,虽说还未确定在府中的地位,可有些不知轻重的婆子,已经开始到她门下讨好巴结了。
这也是一个契机,可是让沈紫言看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些下人,到底是有多少知道分寸的,又有多少是那墙头糙两面倒。
第298章 粉墨(三)
沈紫言靠着窗棂,云淡风轻的端了茶盏。
只见姚非鱼身着月华裙,迈着娇娜的步子,慢慢走了进来。微微一躬身,“给姐姐请安。”不过是躬身的一瞬,便露出了大截雪白的脖子,隐隐透着几分诱惑的味道。沈紫言眉梢微挑,“当不得姐姐一说。”径直撇开了二人的关系。
姚非鱼微垂着头,转头吩咐身后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还不快将东西拿出来给夫人看看。”姚非鱼进府时,孑然一身,这个小丫头,还是杜怀瑾安排的,沈紫言从前也没有见过,但杜怀瑾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理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浑然不知。
那小丫头身形十分瘦削,行走间,衣带带风,脚不沾尘。沈紫言见着,暗自诧异,不由多看了她几眼。鸭蛋脸面儿,白白净净的,虽不见得有倾国之色,可见着,就让人生出一股亲近之意来。
她捧着一方大红色的襁褓,递到了沈紫言跟前。
沈紫言瞟了一眼,微微一惊。
是百子戏婴的襁褓,这一百个小孩子,各有姿态,或坐或立,或卧或跑,光是绣出个轮廓,就不知要花费多少的功夫。沈紫言惊诧的不是这襁褓的绣工,而是完成的时间。这样繁杂的工程,断不可能在几天内完成,若是独自一人,不管手艺如何熟练,少说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沈紫言命白蕊接过了,随手放在了一旁,不动声色的说得:“打赏姚姑娘五十两银子。”这可是一大笔银子,这价钱足足能买两幅百子戏婴图了。姚非鱼半蹲着道了谢,沈紫言就微微笑道:“这样繁琐的绣艺,姑娘该是耗费了不少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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