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敢吃茶,只做了个样子,蘸了蘸嘴唇,便罢了。沈大太太的目光滴溜溜的从二人脸上滑过,蓦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也是知道的。”沈大太太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我们大房,也不过是表面看着风光罢了。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瞒你说,为了筹备你们四妹妹的嫁妆,我想要卖掉这栋宅子。”姑嫂二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大太太见着她二人如泥菩萨一般,心里暗自不悦,然而为了沈佩夏,只得忍住这口气,“我们四小姐过上几日就年满二十了,婆家还没有个下落。我做母亲的,着实是愁得了不得,每晚都无法入眠,总是梦见你们大伯在我耳边念叨,问我为何还不给佩夏找个婆家。”
说到此处,沈大太太眼泪鼻涕一把抓,“我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大女儿已经是如此,若是二女儿也没有好婆家,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沈紫言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并不多说一句。
沈大太太一向是惯会见fèngcha针的人,若是自己先开口,她必然立刻就顺着杆子爬上来,叫人甩也甩不掉。与其如此,还不如沉默着不要说话,横竖让她找不到抓头就行了。杜月如见着沈紫言不说话,自然也不会先开口。
说了一大通,也不见有人回应,沈大太太未免有些讪讪然。
看了二人一眼,只得继续说道:“现在不少婆家,也生得一双势利眼,媳妇还未进门,就先打听嫁妆是否丰厚,又有那等眼孔小的人家,为着女方嫁妆少,将婚事作罢的。”说来说去,就是嫁妆二字。
沈紫言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不错,她如今身为福王府的世子夫人,手里握着福王府的经济大权,每年从她手里经过的银钱不知有多少。自身又有不少嫁妆,钱财从来不缺,也不介意适当的接济亲戚。然而却万万不能是沈大太太这样的人。
沈大太太声泪俱下的说了一顿,渐渐转到正题上来,“我想着卖了宅子,我们娘儿俩也是无处可去,少不得要去叨扰你们。你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出身,来来往往的也都是皇亲国戚,公卿夫人,我想着你们手里定然也积下了不少银钱,对比我们,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qíng……”话说到这地步,任是个傻子,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沈紫言也无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或许是为人母以后,她的脾气比起从前更为柔和了些,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生气,不怒反笑:“大伯母所说极是,既然是四妹妹的嫁妆,我们自然也是要出力的。”一面说,一面看了看杜月如,立刻摘下了手腕上的珍珠手链,“这串南海珍珠,就当是我为四妹妹添妆的了。”
杜月如自然是如法pào制,拔下了头上的梅花簪子,“我也给四妹妹添妆。”
沈大太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尴尬。她心里本想着沈紫言和杜月如二人是不差钱的,自己话说到这份上,总能给个几千两银子。想不到只是区区两件首饰便打发了。可既然二人取下了首饰递过来,自己也不好不收。
横竖是不收白不收的意思。
沈紫言和杜月如姑嫂二人再也坐不下去了,二人纷纷告辞。
杜月如到底还是几分小孩子心xing,回府以后,想到沈大太太的话,越想越觉得荒诞,立刻写了一封家书回府,一五一十的将沈大太太当时的话,全部写给了安王妃看。安王妃当时正和大媳妇品茶,看了杜月如的家书,气得脸色发白,“竟还有这等大伯母!”
第319章 因果(三)
却说沈紫言出了府,上了马车,墨书不免在一旁抱怨:“大太太那种人,您又何必送南海珍珠,横竖不理睬不就完了?”沈紫言笑着摇头,“不理睬能如何?到了沈佩夏出嫁,我还是得添妆,早送晚送都是送。”
墨书更是不乐意了,“可到了她出嫁那日,您作为娘家的姑奶奶,总要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替四小姐添妆吧。”沈紫言也明白她的意思。今儿个她和杜月如送的手链和簪子,都是私底下送的,沈大太太那样的人,自然不会出去大肆宣传。到头来还得另送一份大礼。
然而沈紫言却有别的想法。
沈大太太想藏着掖着,她就偏偏要将此事传出去,到时候,也让人看看,沈大太太是否还拉得下这张老脸。
果不其然,到了沈紫言回到福王府以后,福王妃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手腕上,“怎么不见了那串珍珠手链?”那串珍珠手链足足有半米长,绕在手腕上,能缠上好几圈。配着她的衣裳,倒也增添了几分亮色。
是以福王妃一大早在她出门时便注意到了。
沈紫言就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送给大伯母的女儿,四妹妹添妆了。”福王妃对于沈大太太母女二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听得她如此一说,才想到离沈大老爷过世已经三年了,的确是该说亲的时候了。
福王妃就笑着问:“可是找到婆家了?”沈紫言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只是大伯母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四妹妹嫁妆不够丰厚,想着我们做姐妹的帮衬帮衬。”福王妃愣了愣,又问:“也就是说,还没有说定婆家,就想着打点打点了?”沈紫言微微颔首。
福王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碍于沈紫言在跟前,不好多说什么,只gān巴巴笑了笑,“原来还有这等习惯啊。”声音淡淡的,然而却意味深长。一旁的林妈妈也颇为诧异的模样,和福王妃jiāo换了一个眼色。
待到沈紫言离开后,福王妃就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还是太老实了些。”林妈妈就叹道:“都是长辈,三夫人还不是没有法子。您也是见过的,三夫人这几年打理府上的事务都是井井有条,那些老妈妈在三夫人面前也不敢托大的……”
福王妃想了想,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能惦记上侄女手上的首饰,只怕这大伯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林妈妈笑着摇头,“只怕不止三夫人,听着那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安王府的郡主也送了首饰。”
福王妃脸色微沉,“紫言是侄女倒还好说,月如却不过是侄媳妇,竟然也打她的主意……”林妈妈就垂下头不说话了。
沈紫言回了院子,就见杜月如一溜烟奔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蹭了蹭,仰头看她,“娘去哪里了?好半天不见人影。”沈紫言摸了摸她的头,就见不远处,杜怀瑾正牵着杜子宁,立在凉亭前,含笑望着她。
不知为何,沈紫言方才还烦乱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静起来,蹲下身子,笑看着杜晓月:“娘出去走了一趟。”杜晓月就可怜巴巴的回视她,“娘还出不出去了?”沈紫言抿着嘴笑,“不出去了。”
杜晓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眼里水光潋滟,揉了揉眼睛,“爹爹还骗我,说娘亲就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哪知道我吃了两盘西瓜,还是不见娘的踪影。”本是件小事,却叫沈紫言心里微酸,认真的凝视她,“日后娘出去,定然和你说一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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