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恭顺的回道:“千真万确,听说大太太心急,蒋家那边也是拖不得了,就将婚期定在了两个月之后。”沈紫言深感错愕,蒋家这些年虽然渐渐败落,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还有有空架子在那里,怎么也和大太太一般,如此心急?
眼前的花丛中,父子二人,一大一小,皆为一身天青色衣袍,随风微微扬起。
沈紫言瞥着杜怀瑾,若有所思。
墨书就趁机问:“小姐,您看我们该送什么贺礼好?”“贺礼?”沈紫言淡淡的笑,“全金陵城都知道,我的贺礼,好早以前就同月如一道,给了大夫人了。”墨书就想起了从前沈佩chūn被婆家休弃回家时,沈紫言去探望的qíng形,抿着嘴直笑,“也是,贺礼小姐是送过了。”
再望过去时,杜怀瑾已收了剑,牵着杜子宁慢悠悠踱到了亭子里,自己斟了一盏茶,一饮而尽,见她笑得促狭,不由问:“有什么巧宗儿?”沈紫言若有所指的瞅着他,“我那四堂姐要嫁入蒋家了。”
这事qíng从几天前西晨风传消息来时,他便料到了。此刻并不觉得吃惊,拭了拭汗,不动声色的笑道:“是么?那可是好事。”沈紫言却凝视着他,目光微闪,“你可别说你不知qíng。”杜怀瑾放下手中的帕子,在她面上印下一吻,笑得开怀:“果真是瞒不了娘子!”
沈紫言的脸蹭的一下红了,“子宁看着呢!”杜怀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摸了摸杜子宁的头,“你可看见了?”杜子宁立刻就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回禀爹爹,孩儿什么也不曾看见。”话虽如此说,可仍旧是忍不住露出了半边眼睛来偷看。
透过他的指fèng,能看见他黑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那模样和杜怀瑾像了十成十。
难怪福王妃总是笑言这孩子就是一个小杜怀瑾,满肚子的鬼点子。
“我听说白家公子回了海塘。”杜怀瑾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在金陵城待了这些日子,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沈紫言心底有一处,蓦地觉得有些心酸。她想起了那一日在台阶下,听见的低低的抽泣声。
大夫人,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明明可以开始一段新生活,却被她亲手断送了。
而白公子的话犹响在耳侧: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沈紫言眼中顿时一黯。
杜怀瑾却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伸臂揽了她,宽慰道:“这事是大嫂亲自回绝的,你也不用多想了。”沈紫言qiáng笑了笑,却又伸手去推他,“满身的汗,记得沐浴!”本是无心之言,落在杜怀瑾耳中,却有了别样的意思,“娘子放心。”
口气听起来十分的暧昧。
沈紫言只装作浑然不知。
转眼就到了两个月以后,沈佩夏出嫁的日子。沈紫言作为娘家人,也只得回去了一趟。大抵是人走茶凉的缘故,来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大太太的娘家姐妹,个个看起来都和大太太有几分相似。
沈紫言觉得还是不要沾染的好,只和杜月如坐在一块儿说说闲话。
第333章 长相伴(大结局)
屋子狭窄,空气就显得有些闷热起来。
沈紫言用罢饭,也不待送嫁,立刻就上了回府的马车。
沈大太太那时正忙得团团转,等到反应过来沈紫言已经离去,而添妆之物还未得到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时了。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只得揪着丫鬟,劈头盖脸的发作了一通。
沈紫言就坐在榻上看着杜晓月描红,也不知这女儿是否随了自己,屡屡静静看着她趴在榻上,撅着小屁股时,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时自己也是三四岁的孩童,天真làng漫的年纪。
沈夫人也是那样眉目含笑的,温柔的望着她。
那样久远的事qíng,却那样的清晰。明明很多事qíng,是该忘记的,可是这些年,总是时不时的,如同蹲在角落的看门狗,冷不丁的就跳出来汪上一声。于是平静的心湖一点点被扰乱,而平复总是要花费许多时间。
孩子的心灵总是敏感的。
见着她久久的不说话,气氛有些冷清,杜晓月就扭过头来,眨巴着大眼睛,“娘亲,你怎么了?”“没事。”沈紫言摇头,含笑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杜晓月静静的睁大了眼,“娘亲看起来有些不快活呢!”不过是孩童的无心之言。
沈紫言心中猛地一悸动。
思cháo如海,几乎将她淹没。
“娘亲想到了你过世的外祖母。”沈紫言轻轻的笑,“娘亲小的时候,外祖母也是这样看着娘亲呢。”杜晓月年岁小,也不懂去世的含义,只知道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无法回来了。一股脑从榻上扭着爬起来,纤细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娘亲抱抱,抱抱就不难过了。”
沈紫言揉乱了她的黑发,“娘亲并没有难过呢。”小小的杜晓月就滑进了她怀中。沈紫言轻声笑了起来,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间想到什么,手顿了顿。
从前她可没有揉人头发的习惯。
二人生活得久了,就连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而这时终于体会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动作,也含着无限的qíng怀。
而从前她还偶有抱怨之语,总嗔着杜怀瑾揉乱了她的头发,好容易梳理好的发髻,在他大手下,又变成一团糟。
此刻,她的心,浮浮沉沉,艳如四月天。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帘外传来。
想也不用想,自然是杜怀瑾的脚步声。相处这些年,对于他的习xing,再清楚不过。
“子宁呢?”沈紫言也不回头,目光仍旧落在杜晓月身上,平静的问。
“跟着rǔ娘去沐浴了。”杜怀瑾凑了上来,“出了一身汗,这小子好洁,你又不是不知道。”沈紫言眉梢微挑,“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这句话也不完全恰当。”浓浓的讽刺,杜怀瑾哪里听不出来,当真垂下头嗅了嗅自己,“难不成我熏到你了?”
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那是令沈紫言迷恋不已的味道。
然而此刻,哪里会说出来。
只应声说道:“这我可不知道,都说小孩子鼻子灵,你问问晓月再说。”杜怀瑾就眼巴巴的瞅着杜晓月,“爹爹很臭么?”“爹爹一点也不臭!”杜晓月的小脑袋摇得和拨làng鼓似的,“爹爹很香!”
杜怀瑾朝沈紫言往来,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色,似乎在说:你看吧,连女儿也没有这么觉得。沈紫言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头:“今儿个我去送嫁的时候,看见我那大伯母,似乎兴致很是高昂。”
杜怀瑾露出了几许算计的微笑,“是么?”眼波流转,“很快就连哭都没有资格了。”
沈紫言垂下头,不再言语。
杜怀瑾转头就吩咐潘妈妈:“领着小姐下去!”杜晓月见着沈紫言qíng绪不高,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停留,很是温顺的点头:“我会乖乖睡觉的。”末了,又爬上杜怀瑾的膝头,说起了悄悄话,“爹爹,娘亲看起来有些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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