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沉默了一会,笑道:“依我的小意思,我们房中叫秋水的那个小丫鬟是极不错的,人品相貌自然是不必说的,光是那份细心谨慎,就无人比得上了。”沈紫言就想到自宝琴走后,自己房中这几个蠢蠢yù动的丫鬟,无不是卯足了劲,唯有秋水那丫头也不争,勤勤恳恳的,倒也实在,也就说道:“既这样,便提了上来,下个月好发月钱。”墨书忙应了。
随风带着小丫鬟端了饭食上来,沈紫言心事重重,也只胡乱扒了几口,正漱口时,海棠和杜鹃联袂而来。沈紫言现在见着二人就是心中突突的跳,唯恐母亲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你们怎么来了?”
海棠见了沈紫言紧张的神色,也有几分明白,忙澄清:“奴婢是拿了账册来给小姐看的。”看她手中,也的确捧着一叠厚厚的账册子,沈紫言自嘲的笑了笑,现在自己真是风声鹤唳糙木皆兵了,连人家手里的东西也不曾看到。墨书忙接过账册,递到沈紫言手上。
沈紫言看了一会,便觉眼睛有些酸胀不堪,更兼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闹腾了大半夜,有些撑不住,忙掩上账册,“横竖也没多大岔子,明日再看。”便命海棠拿回去收着,海棠却不接:“夫人说了,以后这账册都由小姐经管着。”
沈紫言瞬间明白过来,只觉得自己手上这账册沉甸甸的,十分不伏手,想到这是母亲的嘱托,也没二话。只是,想到以后的种种,十分发愁。自己拿着这账册,也就是日后内院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经由自己之手了。无论是放月钱银子,还是哪里要支钱使,都要来自己这里拿对牌了。
墨书等人想到自家小姐也不过才十三岁,眼里多了一丝悯惜。
huáng昏时候才得了消息,金姨娘要病了,要去庄子上养病。养病不过是借口罢了,到底还是留了几分qíng面!
沈紫言只觉得一闭上眼,便是母亲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躺在chuáng上的模样,心里就萦绕了一股子恼意。唤过墨书,“醉清风收好了?”墨书不敢马虎,事关人命的东西,哪里敢不小心,“好生收着呢。”
沈紫言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我听说金姨娘明天走,想必还要在府上用饭的。”墨书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似是平常答话一般的镇定自若,“奴婢知道了。”沈紫言点了点头,疲惫的叫了随风,“你去外院问问,张道士什么时候能来。”
随风忙去了,一会回来应道:“说是明日便是吉日,张真人会率门徒来驱邪。”沈紫言听了,心里唯有丝毫的轻松,却愈加沉重起来。这要是不灵验,可怎么好!
心里深处却十分明白,所谓的驱邪送祟,不过是自己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明知希望甚微,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试一试,到了这种关头,不管什么法子,总是要试上一试,才会心安。
第46章 归去(三)
这是不是叫病急乱投医呢?
沈紫言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有一丝希望总比没有好。
墨书筹谋了半晌,起意去了厨房,路上恰巧遇着金姨娘身边的桃枝,见她脸色灰白,眉目间多了丝丝惊恐,心内明白,故作不知的问:“你们姨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要去庄子上了?”桃枝见是沈紫言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知她必是知晓前因后果的,勉qiáng笑了笑,“就是病了。”
墨书抿嘴微笑,“金姨娘去庄子上养病也不知要养多久,姐姐的老子娘可都在府上呢。”桃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金姨娘犯下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金姨娘有大少爷傍身,老爷看在大少爷的面上,也不会赶尽杀绝。只是自己却是一介丫鬟,命数就握在主子手中,是去是留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qíng,更何况三小姐沈紫言又是出名的聪明,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事qíng,难免不了会为了沈夫人和二少爷折腾自己,到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墨书只装没看见,扬头便走,桃枝忙跪了下去,抱住她的大腿苦求,哭道:“我的xing命,都在妹妹身上,求妹妹超生我罢!”墨书故作不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要去厨房给三小姐看吃食呢,只别耽误了时辰才好。”
桃枝连连磕了几个头,哭道:“求妹妹救我一命罢。”墨书这才冷笑了一声,“你帮着你主子做那见不得人的事qíng时,可曾想到自己的身家xing命了?”桃枝不住哀求,“我也是一着走错,只求着妹妹在三小姐面前美言几句,你就是我的亲娘一样,我天天焚香磕头,保佑你福寿双全的。”
“当真?”墨书脸色微霁,却又沉下脸说道:“我在三小姐面前可没那体面。”桃枝见墨书口气已有了几分松动,欣喜若狂,忙拉住苦求一番,好说不知说了多少。墨书无奈的叹了口气,“论理我也是不该多嘴的,只是我们也是打小就认识的,这份qíng面在这里,你就仔细着罢,金姨娘的事三小姐心知肚明的,只是按捺着没有发作罢了,大家都知道,也从来不敢提,我哪里敢去撞那个霉气的。”
桃枝脸色愈发的白了下去,也着实乱了手脚,不住苦求,“妹妹好歹救我一救。”墨书满脸无奈的说道:“你起来便罢,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只当我们眼里没有主子了。”桃枝又是哭又是求,“我以后再敢不听话的,立刻现死来报!只求妹妹也替我说上几句好话。”
墨书被bī得没法了,这才无可奈何的说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你肯不肯做了。”桃枝似抓着一根救命的稻糙,急急说道:“妹妹只管说,我就是丢了小命,也要去做的。”墨书听她如此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丝毫不露,眼角余光瞥着左右无人,拿出了醉清风,在桃枝耳边低语几句,“……这事断不可叫第三人知道,否则你我小命不保,就是我们的老子娘……”
桃枝忙不迭应道:“妹妹只管放心,此事叫jiāo给我了。”墨书郑重的嘱咐再三,说道:“你若是做好了,小姐那里,自然一切好说,你且安心。”桃枝面上一喜,心里的烦闷和害怕顿时去了几分,“妹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死了,也要做牛做马报答妹妹的qíng义。”
墨书见她如此说,终于放下心来,回去禀了沈紫言,将事qíng一五一十的道了明白,沈紫言听完,打趣道:“你倒是个会算计的,桃枝合该被你唬得团团转。”墨书抿着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到了次日,香花灯烛设满了一堂,钟鼓法器琳琅满目的排在两边,cha着五方旗号。大堂内供着三清圣像,旁设二十八星宿并马,赵,温周四大将,下排三十六天将图像。那张真人领着门徒到各处洒了法水,将宝剑指画了一回,便面向空中喃喃自语。
随风和默秋两人观看了,回去一一描述与沈紫言听,十分好奇的样子。沈紫言就叹道:“只盼着母亲就这样好了!”话音刚落,便听小丫头来报:“大太太来了。”沈紫言不由拧了拧眉,心里乱成一团糟,大伯母来的这几回,可从来没有好事qíng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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