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清欢_南东北西【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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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迟悠闲地吐着烟圈,顾意冬停了笑,反将一军:“贺子,虽然我很清楚你对她的影响,但你也同样清楚她心里仍然有我,所以这么些年你也不敢bī她,到现在仍在打朋友的擦边球。因为你知道以落落的个xing——挑明就没有退路。我……就是错在这里了……你能忍,这点我服气。但同样的,你也没比我多占多少优势,你们之间的困难又何止一个门第之差?你以为她心里不清楚么?你这张朋友牌又能打多久?”

  贺迟低头,捻灭了烟蒂,抬起头来,眉目拓达:“你说的都没错。我们之间的困难的确很多,但却从来不在我这里。我既然敢追她,就有信心整理好我这边的问题。但是意冬,你可不同。”他忽然笑了,带着三分邪气和隐隐的霸气,“而且坦白讲,赢你不是最难。只要一点——多一点点优势,少一点点困难,就够了。”

  顾意冬眯眼:“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挑衅么?”

  贺迟大笑:“不,”目光深邃,“我也是在赌,否则我大可不必要她跟我一起回来。我只要催贺夕赶快把婚结了,你们自然没戏。但是这样,你永远都在她心里。”

  顾意冬沉默一瞬,答道:“看来我俩都没有让你失望。”

  顾意冬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烟,他在这个充满算计和jiāo易的世界里早已游刃有余,此刻面对贺迟的棋局,他内心惊悔jiāo加但外表却能镇静自若。可是面对乔落,却风度尽失,只觉天崩地裂难以承受。他甚至一点儿也不怪贺迟算计他,只恨他自己之前盲目的自信还不懂得珍惜,是自己的不慎。他也并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友谊,他相信如今他有难,只要不与贺迟的家人硬碰,贺迟仍会像多年前一样倾尽所有地支持自己。而显然,如今乔落已被他划到“家人”的范畴里了。顾意冬觉得不安。

  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你赌输了呢?”

  贺迟收敛了表qíng,目光莫测地看着前方,侧脸坚毅:“我不会输。”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输了,你,能认输么?”

  “我不会输。事实上是,如果没有绝对的胜算我不会让她回来。而你,也一直无法和贺夕成婚。你们,都要一直等到彼此之间能放下过往、jiāo代了前尘往事时候,才能再说其他。”

  顾意冬看着他狂狷的脸简直想揍他,可这就是贺迟,他做事从来就是这样。

  但顾意冬还是不信:“你是说两年前你领她回来时就知道她今天的决定?”

  贺迟噙着笑看他:“如果我说是呢?”

  “你凭什么?”

  “凭四年前她在她妈病chuáng前发誓——原谅她父亲并且孝顺他。”贺迟想起那时的qíng景仍觉心痛,“意冬,我们都知道,乔落的内心向来坚定刚qiáng,她答应的事一定做得到。抱歉意冬,那个时候我就比你少了那么一点点困难。”

  顾意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是反问:“不会输的赌局也叫赌?”

  “我会输,但不是输给你。我说过赢你不是最难——但你想过么?如果不是你……却也不是我呢?”

  顾意冬心头一跳:“什么意思?以你的xing格应该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场中只留有你我吧?”他忽然涌起一种qiáng烈的无力感。这场较量中,他太被动了。虽然他入局早,但现在这却是他唯一剩下的优势。空白的那七年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外。

  贺迟的眼睛深不见底:“我是。这么些年我没有在乔落的周围放进任何一个可以威胁到我的男人。她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在意。可是,如果到最后,她要的连我也给不了呢?

  “那我是不是要困她一辈子?所以即使我赢了你也仍在赌——我在赌她的幸福是否在我这里。”

  顾意冬猛地一震,一失神,手中的烟掉到地上。

  他凭借旧qíng紧bī,贺迟挟恩qíng制衡,可是,他们都会输,却并不是输给对方,而是输给乔落的幸福。

  他不肯认输,因为他坚信他们相爱,至深。是最初也会是最终。

  但如果乔落说,她的幸福在别处。

  那他能不能放手?会不会放手?

  顾意冬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两人之间开始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张力,抗衡却相惜,心下戚戚。

  须臾,贺迟率先敛去了萧索的qíng绪,摸着肚子抬头看窗,龇牙咧嘴:“这丫头要当居里夫人啊?!”

  “她向来做事认真。”顾意冬也深吸口气平复qíng绪,同时看向那扇窗,目光沉寂缱绻。

  “是啊,有劲儿着呢!我有时候也挺服。在美国那种qíng况下愣是给咱拿个全优。”贺迟叹道,眼神也因回忆变得深沉温柔,“bī得我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透口气,还真是怕拼不过!”

  顾意冬也喟叹:“嗯,以前也总是担心被她比下去……压力真不小。”

  两人再次相顾失笑,却掩饰不住面具下的凄然不安。

  贺迟忽然大吼一声:“小爷我饿啊!”

  第十四章 旧年的花花衣裙

  (巷子的风中又飘着炊烟,依稀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孩子站在门沿睁大着眼睛,满天风沙淹没依靠的身影。梦想坐在爸爸肩上跳圆舞曲,唱着低沉沉悦耳的声音;一直到今天孩子仍想问,那年爸爸有没有想念她的花花衣裙。)

  “爸,到家了。”乔落将简单的行包放在地上,自然地俯身为父亲解鞋带。

  乔父心qíng复杂地看着出乎想象的明亮宽敞的房子,低头看女儿的发顶,有些站不稳,哑声说:“小落……你受苦了。”

  乔落抬头一脸明媚的笑,笑中含着只有她自己清楚的——多年都没有的甜蜜和安然:“爸,受什么苦啊,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给父亲换好鞋后扶着他向沙发走。

  看着父亲佝偻的身躯蹒跚的脚步,乔落心头微茫——上一次两个人在家里对坐,父亲还是那样的高大挺拔、意气风发,不由一阵怅惘袭来。

  “那……你坐着歇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

  父亲坐到柔软的沙发上,不自觉发出舒服的喟叹,乔落难受得攥了攥拳。

  “不忙,你也坐会儿。这一趟跑上跑下的累坏了吧。”又是审批表又是意见书的,乔父拉住女儿的手,“你看你,怎么这么瘦?”

  手腕上温厚粗糙的触感让乔落鼻子一酸,她转过身回握住爸爸的大手,像小时候那样蹲在父亲脚边,轻松地撒娇说:“我这是故意减肥减的!你不知道要保持这身材我可用了不少心!再说了爸,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乔落边说边细细为父亲捋着近乎全白的头发。

  “减什么减!”乔父一瞪眼,依稀还有当年的威严,可更多的是一种沧桑的慈爱,和一丝乔落看不透的沉重。

  “好、好!”乔落乖巧地答,“你说不减那以后就不减了!”

  “这房子,花了很多钱吧?”

  乔落早已将自己这些年的qíng形有选择地说给父亲听了,当然拣快乐的说。她总是描述得很详尽,近乎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生活中的点滴小事qíng,如同一个刚上学的孩子,一见到家长就迫不及待地要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不懂得眼色不知道分寸,近乎聒噪。其实父女最初相见时的隔阂不小,但乔落一直坚持不懈地沟通。一开始整个探视时间父亲都说不了几句话,甚至不看她。乔落也不在意,她心疼父亲的难堪,但她相信自己能给予的、即将给予的,完全可以弥补这短暂的创伤。她也相信父亲能明白,她不是怜悯、不是报恩,只是因为亲qíng,只是因为对父亲不能割舍、不能磨灭的爱。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怨家贫”,她坚信他们会有一个家,而不是一个孤寡老人和一个大龄单身孤儿。

  慢慢地父亲会随着笑一笑,再后来会嗯、啊几句,后来终于有一天,乔志国看着言笑晏晏的女儿哑声说:小落啊,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啊……乔落的琐碎故事戛然而止,她觉得有些尴尬——这么大的年纪还在父亲面前大哭鼻子,她抽泣着,死死拉住父亲的手,像个迷路许久吓坏了却终于见到大人的孩子:爸,你、你说什么呢?一家人……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乔志国眼睛也湿润,不住地点头:一家人、一家人……

  “这房子啊……不贵。”近来因为父亲要静心养病,所以新房子和新工作只是稍提了下,没有细说。但最近因为陪护可以经常见面,父亲倒是远远比以前爱说话了,父亲从来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一开始看他寂寥沉默的样子,乔落心疼得不行。

  “我回来的时候从王秘书那儿领到咱家在二环的那套公寓,后来我把它卖了。我一个朋友帮我谈的,不错的价钱。我留了一些存银行,剩下的付了这房子的首付。现在咱国家流行按揭分期付款,我算了算,咱们经济这么发展,通胀率肯定要涨,分期比较划算。”乔落滔滔不绝地说,笑得欢快。

  “嗯,好,能gān。”乔父欣慰地笑,眼神微沉,想起以前的别墅和诸多房产,事发前将两套隐藏得好的小公寓托付给他一手提拔的王秘书,总算他还有良心,留下一套。罢了,都罢了。

  “还有呢,我现在啊在一家很有名的投资银行上班,做中台,就是人家有什么案子我给他们分析分析风险收益什么的。你以前夸我数学好现在可用上了!公司离……咱家也不远,薪水和待遇好着呢,每天都过得特别踏实有gān劲!”乔落把“咱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嗯,咱们小落一向优秀……要不是……你一定能更好。”乔父嗟叹,神qíng惘然有悔,“小落啊,爸爸看着你现在的样子,觉得很……骄傲,很骄傲。”

  “爸……别这么夸我,你以前给我的,那么多、那么好,可我给你的,不过是这样一户小公寓和一份粗茶淡饭……”

  “小落,我从一个只能看见四尺天空的地方出来,还要什么呢?”乔父笑得坦然。

  “爸!你,你……”乔落着急。

  “傻孩子,没什么不能说的。爸爸知道你一直小心翼翼怕提到牢狱,可是我们不提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比起这个,爸爸更不希望看见你担心谨慎。小落啊,爸爸早就想明白了,我能给你的不多了——爸爸希望给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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