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光滑的后背在灯光下泛着瓷器一样的光,让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流连。
乔落浅笑着如同一个高雅中带着xing感的皇后,气度雍容地微仰着下颌,淡然自若地接受着众人惊艳的注视。
她一个轻巧的转身背对着焦点处的男人,微微含胸端起一杯香槟轻啜。有灼热的的视线立时烙上了她的脊背,她微微侧脸,余光扫过后也同样不理,巧笑倩兮地与身侧的王经理jiāo谈。
与不同面孔的人跳了几支华尔兹之后,在落地窗拐角处,她突然被出现的贺迟一把拥住推到露台上。
贺迟没有放手,依旧握着她的双肩,恶狠狠地盯着她,实则心下一痛:她瘦了好多。可是他不能心软,他这些日子过得非常不好,哪怕在收到乔落的橄榄枝后依旧辗转难安,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必须确定她这次确实是想好了,不会再退缩了才行。
他恶声恶气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乔落不说话,只是回瞪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瞪着瞪着就觉得特别的委屈。
贺迟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色厉内荏,不一会儿漆黑的眼珠开始渐渐湿润,他觉得心都拧到了一起。他跟自己径自要合拢将她拥在怀里的手臂抗争,他咬牙坚持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乔落闻言回过神来,一窘,抬手狠狠地推他一把,反问:“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贺迟猝不及防地被推得倒退了一步,再听她凶巴巴的反问心里一喜,石头轰然落地,又是好气又是无奈。
乔落却是恨得不行,又生气又委屈,说完话扭头就走。
贺迟在心里叹着气,叹得甜蜜而且认命。看她的小高跟鞋一拐一拐的也没当回事,先返回会场给她取披肩怕她着凉,谁知追出来不见人影,没想到她噔噔噔地还走得挺麻利。
问了保安才知道她已怒气冲冲地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贺迟有点儿心急夜风太凉,赶紧提了车直接朝她家的方向追去。一路上左右留意也没看见乔落,一直开到乔落家,还没想好上不上去,就遇见在花园里遛弯儿的乔父。
乔父看见贺迟一怔,脱口问:“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贺迟憨厚地挠挠头,笑得傻气:“说不定以后天天都能过来了。”
乔父一听扬起双眉,由衷地露出一个父亲关怀的微笑。
贺迟第一次拜访乔父的时候,乔志国才刚出来没多长时间,算来是他和乔落从huáng山回来后不久的事,当时的乔父并不待见他。
但是他只要有空就在街心花园里候着乔志国,风雨无阻,搞得花园里其他与乔志国相熟的老人家都开始说:“老乔啊,这小伙子多好啊,咋不答理孩子呢?”
最后乔志国终于扛不住了,扯开天窗说亮话:“贺迟,我对你没有意见。我听小落说过你们以前的事,我心里对你是很感激的,但小落不希望我管你们的事我也就不管。我知道你想gān什么,但这事我帮不了忙,要她来拿主意。况且站在我的立场,我并不看好你们二人的将来。”
乔志国说这番话时正是乔落同时拒绝了顾意冬和贺迟做出第三个答案的时候。那一个月贺迟变得分外沉默,乔落的心qíng也非常低迷,乔志国看着心下也有点了然感慨。试探了乔落几次都被她打哈哈带过,他却在女儿眼底看到了深切的怆然。但那个时候他并不能确定这份怆然是源自顾意冬还是贺迟,所以他并不想作什么担保。他知道,女儿幸福的路太坎坷了,他丝毫不敢妄动。可是他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孩子明显地憔悴下来,心中也起了怜惜,所以主动说了上面的话。
谁知贺迟非常上道,他第二天就拿来了一副红木象棋,诚恳地说:“乔叔,我知道您顾虑的是什么,我的部分我可以全部处理好,不让落落受任何委屈。至于其他的我会证明给您看,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我,也只有我能给她幸福。”
后来贺迟回到了乔落的生活中,乔志国旁观着,看到女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神态越来越恬然自在,他心中也开始慢慢相信、慢慢接受,毕竟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快乐更重要了。结果忽然有一天乔落回来跟他说:“爸,你想没想过搬家?我是说,离开北京?”
那个周末遇到贺迟的时候,他旁敲侧击问起发生了什么事,贺迟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乔叔,如果有一天出现一个比我更能让落落幸福的人,我会放手。可是,如果落落爱的是我,我不想放弃。”
不久,乔落就对他说:“爸爸,我想去趟哈尔滨。去处理一些事qíng。”他看着女儿清澈坚定的眼睛,心中通透——顾家的yīn影终于要从女儿心上散去了。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慰,他祈祷上天,让他造下的孽不要报应到女儿身上。
然而乔落回来就大病了一场,贺迟焦急关切地送食物送药品,近乎慌张,却不与乔落相见。那个时候,乔志国是真的被他打动了,他看到了这个男子沉着优雅背后的真qíng意。
两个男人见的关系开始好转,除了下棋外还会随便聊聊天。但贺迟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女儿的生活中,他依旧镇定,乔志国都忍不住跟着急了。
贺迟却说:“八年我都等了,不差着几个月。乔落很倔qiáng,有些事qíng除非她自己想通,别人勉qiáng不得。”
话是这样说,但贺迟在乔志国眼前一天接着一天地憔悴下去,眼中的沉痛忧悒无处可藏。而后,出了车祸,却依旧没留住乔落。乔志国同时看着乔落迅速地瘦下去,偶尔早上看见女儿红肿的眼睛,心中终于有了个决定,他主动开口提起了贺迟。
乔落显得非常意外,她显然没有料到父亲会主动提起死对头的儿子。她不知道,那个浑小子第一次来找他就说:“乔叔,我知道您不愿意见我,但是看在落落的份上,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让您重新认识我。因为我是唯一能给她幸福的人。”那小子非常大言不惭地说,“只有我了解全部的她,接受全部的她,宠爱全部的她。乔叔,落落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她为您付出、牺牲了很多,希望您能为了她勉qiáng一下自己重新认识我。”
乔国志不得不承认,如果贺迟已开始就如此qiáng势地开场,自己可能早已将他轰走,连纠缠的机会都不会给他。毕竟看着这小子他的心qíng绝对称不上好。而这一缠,没想到竟缠出了革命qíng谊来,他不得不感慨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这个小子的手段实在高超,潜移默化中就把自己心中的隔阂给拆了,甚至现在还替他着急起来。
如今这个小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傻笑着说:“说不定以后天天都能过来了。”
乔国志豁达地拍拍他的肩膀:“来!上来吧!”
贺迟想起两天前托人买的金丝楠木象棋正放在车上,赶紧拿了一起上楼。进屋他们挂了电话确定乔落平安在路上后,贺迟把象棋盒子奉上,乔国志打开一愣道:“这过于贵重了。”贺迟连连摆手:“乔叔您快别寒碜我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真的非常感激您。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感谢您肯接受我甚至帮我讲话,当然最主要的是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贺迟手段柔软,面对长辈的时候嘴那叫一个甜,别管真的假的,总之让老人家一听就心花怒放,这也是他拿下乔父的关键所在。
被关禁闭的时候顾意冬也曾去看他,两个人静静地抽了几支烟,说了几句话,直至顾意冬离开都没有谈论什么关禁闭、家庭的问题。
顾意冬只是问他:“你还在等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他答:“我不想bī她。她现在,其实仍是害怕的吧?说穿了,我还是没办法给她勇气和安全感。经历过一次世界全面崩塌,她是糙木皆兵,外表坚qiáng实则脆弱。而且,她不能忍受一丝一毫可能伤害她父亲的可能……我怎么忍心再bī她?”
顾意冬有些惆怅,叹:“她最后跟我说:用不着愧疚,当年你为了你父亲抛下我,如今我为了我父亲拒绝你,我们扯平。我以为多少有安慰成分,原来是货真价实的大实话,呵呵。”他摇头苦涩地低声笑,又说,“贺子,你说为什么我不怕折腾乔落,是不是与乔落不怕折腾你一样?你待她未免太体贴了。为她好,你是不是也该狠狠心?别让她以后沦落到像我一样。”
贺迟咧嘴:“我早就这么想,但实在是狠不下心。不过现在闹成这样,回头全家都等着她进门,没了媳妇可真是不好看了。”
顾意冬微微笑:“响鼓不用重锤,可乔落是正宗的榆木脑袋,辛苦你了。”
贺迟哈哈笑,拍了拍顾意冬的肩膀:“意冬,谢谢你。你这样姿态坦dàng才能让大家都解脱出来。”
顾意冬摇头:“太客气了,人有的时候,还是要做些对得起良心的事才能睡得踏实。”
“意冬,对小夕好一点儿,你也算看着她长大,她是个好女孩。”
“以后有你们两口子就近监管,我哪敢造次?”
贺迟挑眉:“你就这么笃定乔落会跟我?”
顾意冬敛了眼,温雅的面孔含笑,有些缥缈的苦涩和酸涩:“我相信我的眼光,落落是个勇敢的姑娘。”
贺迟其实哪里舍得对她狠心,哄着捧着都怕不够,他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终于等到乔落肯面对并且承认自己的心了,她却依旧顽qiáng固执地让人发疯。终于,他说:“如你所愿。”当时不是不心疼的。有生气,有伤心,有失望……可终究还是爱占了上风,不忍心苛责她,为难她。
这些日子常常独自枯坐着出神,想起以前那么多的日子,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坚qiáng和脆弱,她的倔qiáng和善良,想到心酸楚得瑟缩,落落,你知不知道我多么爱你,让我给你幸福好不好,我在等你啊,落落。
收到乔落的信号时,他因为太珍重反而有了不确定的质疑,太害怕是一个误会,是一个错觉,是一个冲动。
知道在宴会上看到乔落yù语还休和漆黑坦白的眸子他才终于确定了,相信了。很多人劝他,连他爸都劝:女人不能惯着,要晾晾她,否则以后吃亏的人是你。可他哪里还舍得按捺得住?他也才发觉,原来他已经等了这么久,就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天了。
乔父似能看出贺迟的魂不守舍,他宽厚地笑着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巧妙地打开了一个轻松的话题,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
话说这厢两个人几乎已经开始想象着表彰大会遥想未来,那厢乔落却孤零零满腹辛酸地在大道上游d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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