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随意地坐在她身旁,担忧地望着她,太后叹息一声,坐起身,“用了,没用,这两日,我一直梦见你的小姨和表弟……”
长公主了然,心中亦是沉甸甸的,过几日便是她小姨的忌日了,每年这个时候,母后便是心qíng不好,这些年,大家都闭口不谈,且也是心病。
长公主知母后的心病,却不能说任何,此事,亦是压心底之事,她比皇帝大上几岁,又常在母后身旁,皇帝许是不知,她却清楚得很,姨母为何抑郁而亡,母后又为何愧疚至今,她有些不齿母后当年的行径,又不能宣之于口,如今看着她这般,又是心疼,只恨自己当初年幼。
太后一颗心都沉甸甸的,想起茵娘,她闭上眼睛都是茵娘那双含泪的眼睛,夜不能寐,她知这应是报应。太后有些累地靠在靠垫上,目光瞥见长公主丫鬟手里的画卷,“那是何物?”
第86章 086
“这是何物?”
长公主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画卷,亲自打开,道:“这是新科探花郎的妹妹画的,和乐盈玩的好,送给乐盈的,今日我进宫,乐盈说送给您,这画画的颇有意思。”
太后听是外孙女送给她的,惨淡的面容笑了起来,想起乐盈,又是心头一暖,脑海中一闪,新科探花郎?太后眯起眼睛,“那新科探花郎……是不是蘇州府那户人家?”
长公主道:“正是,这姑娘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浑身气度不输这京中大户,模样也是好的很,瞧着就是个乖巧的,一手丹青让人稀罕。”
长公主摊开那画,上头色彩分明,画了不少人物,有略略的一个背影的,也有那容貌详尽的,空气中透着湿漉漉的感觉,一下子便让人感受到了江南那丰泽雨润的舒适感,更有那民间恣意快活平凡虽是幸福的感觉。
太后只是略略地看了几眼,她于书画一道没有多少研究,她更关心那人儿,“这姑娘叫什么名儿?如今已经挺大了吧!”
太后依稀记得一些,那姑娘儿时便是个善画的,自幼得他的教导,定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
长公主将画卷递给身旁的丫鬟,“如今十五六岁了,小字蜜娘。”
“蜜娘,好好好,听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名字……”太后呢喃,神qíng有些恍惚,“乐安,我想见见这姑娘。”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您要见她还不是一句话,随便找个由头,命她来替您画画便是了。您啊,先好好休息休息,这神色都不好了。”
太后点点头,又像是自我安慰,“对,我要去告诉你小姨了,告诉她……”
长公主心理泛酸,忙安抚她,安抚她在chuáng上躺下,见她慢慢入睡,没有再梦魔,便是松了口气,让人点上安神香,悄悄退了出来。
张姑姑跟了出来,她满脸愁容:“太后日日梦魔,叫着小小姐的名字,这几日更甚了,和安神汤都无用,每日醒来都跪着念佛。”
长公主叹息一声,这心魔如何能除,她且知症结,便道:“我已有了法子,姑姑劳累一些,带过了这几日便好。”
张姑姑道:“奴婢劳累一些有什么,太后夜夜难安,我这心也悬着。”
长公主又安抚了几句,便是走了,她退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滑着,亦是不知何时,她也带起了佛珠,礼起了佛,只愿他们一家身上的罪孽轻一些,小姨、表弟……
长公主爬上马车,靠在上面闭上眼睛,她年幼时正是昭德贵妃最得势之时,母后被打压得厉害,父皇险些就废了母后和皇帝,是姨父力挽狂澜,护住了皇帝的太子之位。
她年幼时受乐平的打压,xing子温软,便是发誓,不愿教自己孩儿经历这一番,乐盈张扬恣意,她便是欢喜,且自己没有的,都加之于乐盈身上。乐盈这一辈子都应是快活的,她这一身注定需要承担这罪孽,夺得了皇位的罪孽。
儿时她曾听皇帝言,若是姨父是我们父皇多好,她捂住了皇帝的嘴,心中又是这般想的,父皇只知他爱妃所出那两个,如何记得过他们,若是心中无怨愤,那定是不可能的,姨父家中只有姨母,姨母只剩了表弟人丁稀薄,亦是不肯纳妾,京中谁人不知姨父深qíng。
皇帝启蒙开始便是姨父教导,皇帝慕濡姨父,生了病也要姨父来看,姨父还常常给她带些宫外的小东西,他就像他们第二的父亲,但他们亦是知道这是不同的。她是女眷在母后的身旁,看着母后同贵妃斗,斗阿斗,起先对父皇还心存希望,后来就是麻木,最后心冷了,只寄希望于皇帝,只盼着皇帝早日登上皇位。
她发现只要皇帝一有事qíng,母后必定会去找姨父,母后越来越频繁地去前殿……
那时候她已经尚了驸马,隐约地对母后的心思有了了解,她惊恐又是羞愧,更是不敢见到姨母,母后也似乎是这般,召姨母入宫越来越少了……
直至那一年,父皇身体急转直下,昭德贵妃想要迫害皇帝,表弟是伴读,大家只顾着保护皇帝,表弟便受到了迫害,准确地来说是做了替死鬼,姨母身心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皇帝顺利地登基了,姨母去世了,姨父如同疯了一般,不愿见母后也不愿见皇帝,逃出了京城。
长公主想起姨母,深深叹息一声,她大底终究是怨恨的,那样一个温婉的女人,曾那么信赖自己的长姐,母后,这一生都在愧疚,都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赎罪。
越老越相信因果报应,越害怕曾经犯过的错误,姨母和表弟已死,已经无可挽回,姨父远在蘇州府,怕是一生都不愿回来,母后一腔愧疚无处发泄,便是这日日梦魔就是最大的报应。即便是这般,可那也是她母后,她又如何舍得看着她夜不能寐。
江氏近日忙的晕头转向,颈椎病都发了,蜜娘也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她去做瑜伽术,练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母女俩到新的澡池子里去泡澡。
沈兴淮专门设计了一间房间做池子,有两个,一大一小,人少的时候就用小池子,母女俩在里头舒服地泡了一会儿,江氏才觉得舒服,揉了揉脖子:“哎,还是做做瑜伽术慡利一些。”
蜜娘摸了摸江氏的腰身,道:“您瞧瞧您,来京城后胖了多少,您就是懒了,瑜伽术都好久没练过了。”
江氏拎了拎自己腰上的赘ròu,想想年轻时的小细腰,也觉郁闷,“这没人带着练便是疏懒了几分。”
“下个月就是阿哥的婚宴了,您可不得好好注意注意。”蜜娘说道。
江氏想想也是,这来来往往的,她若是这般仪态,可多没面子,尤其是丈夫如今还看着这般年轻,江氏更是注重仪容仪态,她可不想被说着比丈夫还年长,也好在她骨架子小,看着就显年轻。
江氏一边擦身子一边道:“哎,这些日子你就督促我一下,多让我做做瑜伽术。”
蜜娘应下了,且也不是为了让她好看些,实在是她总是坐着不动,身子骨也不好,母女擦了gān身子,穿上衣裳,却是听得门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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