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据说今上很吃他这一套,说不定会把他的壶收进珍宝阁。
想到这里,罗绍就来了jīng神,正要应允,忽然想起明天是初三,昌平那边的人会来给他拜年,他只好遗憾地道:“明天有亲戚过来,怕是不能来了。”
“那就初四。”张谨说道。
“初四我要动身去香河,小女还在那里。”
“初五。”张谨又道。
“我是初五回京,但到京城时也要深更半夜了。”
张谨就有些烦了,初六上衙,罗绍要到初十以后才有时间,他可等不及了。
“我和庄渊说一声,给你请假,初六你别去上衙了。”他想当然地说道,他虽然挺讨厌庄渊的,但如果给庄渊递个名帖,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罗绍只觉得头皮发麻,张谨为了制壶,要找庄渊给他请假?庄渊原本就把他当成是霍英的人,只是为了平衡关系才默许他在吏部,张谨给他请假,庄渊肯定以为他在吏部活得不耐烦了,搬了张谨出来。
“不用不用,初六虽然上衙,可是眼看又要休沐了,想来衙门里也没有什么大事,我下衙后就来这里,和您一起制壶,您看如何?”
张谨想了想,不qíng愿地点点头,又道:“上元节前我都在这里,你随时都可过来。”
罗绍立时明白了,试探地问道:“您住到这里来,是为了避开过节时那些登门拜访的人吧。”
张谨道:“当然是这样,否则我为何隐居在此。”
罗绍心中一动,今天是初二,女婿和女儿回门的日子,张谨早就避到这里来了,可是张家那位三姑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即使她是回娘家,也应该和夫君一起啊,为何只是她自己来看望老父?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年初二,您的几位娇客想来都在府里等着见您吧。”
“他们知道我的习惯,不会在意,再说内子还在府里,也不是没人招待他们。”说到这里,张谨顿了顿,道,“我这个小女儿是大归的,所以每年初二,姐夫姐姐们回来时,她便避来我这里。”
第二一一章 张氏女
竟然是大归的!
罗绍心头一动,随即又觉得惋惜,年纪轻轻就守寡,虽然娘家心疼她,接她大归,可每年姐姐们携夫回门的时候,她还是要避开。
“唉,令婿也是不幸。”罗绍叹道,总不能说三姑奶奶不幸吧,罗绍本能地避讳了。
没想到张谨却冷哼一声,道:“他有何不幸?那时他寄居在姨母家里,明明是和表妹私相授受,却依然求娶我的女儿,刚刚成亲他表妹就自尽不成卧病在chuáng,他这时才想起对不起表妹,趁着小女回娘家住对月时,他去姨母家里陪了表妹两日两夜,小女得知后便要和离,他却不肯答应,任由小女在娘家住了一年,这才答应和离。”
罗绍立时想起似是曾经听说过这件事。
当年张谨被窦太后发配南宁时,曾得到当时身为广西布政司参议的孙繁进相助,后来广西土民bào动,布政使huáng民瞒报不实,同德皇帝降罪下来,孙繁进受到牵连,贬到广东任同知,从六品。而此时的张谨献舆图有功,名扬天下。
张谨得知孙繁进的事,便让孙繁进在子弟中挑选一人来京城读书,孙繁进让自己的小儿子孙季昆来投奔张谨,张谨让他在国子监读书,后来这个孙季昆还做了张谨的女婿,但孙季昆会试落第之后,却没有留在国子监继续攻读,而是匆匆忙忙补了正九品的四川大邑主簿,离开了京城。
那时罗绍还很奇怪,张谨为何没让女婿考个进士,而是让他以举人身份做个小吏?
进士和同进士就像正妻和小妾,那连同进士都不如的举人,在仕途上可想而知。
但事关凤阳先生,罗绍也就没有多问,后来他被调往陇西,发生很多事,自顾不暇,也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现在想来,那个孙季昆之所以等了一年才答应和离,想来就是为了来年的会试,即使张谨不管他,只要他中了进士,也会有人给他面子,可却没想到却连进士也没有考中,更别说殿试和庶吉士了。而那个主簿的官职,也应是张谨给他安排的,从此断了他的科举之路,一辈子在县衙里,就是日后抱上大腿,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张谨见他若有所思,便猜到他定是听说过什么,便没有再说下去,又开始欣赏起那把丑兮兮的茶壶来。
张谨留了罗绍用了晚饭,张谨早年走遍天下,搜罗整理了各地美食,而张老夫人擅长厨艺,因而,张家的私房菜很有名,但真正吃过的人却寥寥无几。
自从女儿去了香河,罗绍就没有吃过家常小菜,要么在酒楼里吃酒,偶尔回家用饭也是从酒楼里订了酒席,小厨房的厨娘闲来无事,罗绍gān脆给她放了年假,大年初一的饺子是让远山从外院的大厨房里端来的,白菜猪ròu馅里放了大葱,他最讨厌吃大葱了,所以只是尝了一个就不吃了。
今天的这些小菜却道道都合他的胃口,更重要的是,没有一道菜里有大葱。
而且这些小菜都很新鲜,不像是从家里带来又热过的,倒似是现炒出来的。
既是私房菜,除了府里用了多年的厨娘以外,是不会传给外人的,丫鬟们到了岁数就要放出去,因此更不会传给她们。
那么今天的这些jīng致的小菜,就是全部出自三姑奶奶之手了。
他吃得很多。
张谨见他闷声不响,筷子却不停,便想起他去杨树胡同时,用的酒席似是在酒楼里叫来的,他便问道:“你是不是许久没有吃过家常饭菜了?”
罗绍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小女去了香河庄子,我又整日不在家,灶上的人闲着也是闲着,我便给她们早早放了年假。”
张谨哈哈大笑,笑得罗绍很别扭,这有什么可笑的?肖郎中的家眷没在京城,他不如我手头宽裕,过得还不如我。难怪秦珏说你是老顽童、人来疯,一点也没有夸张。
张谨却像是心qíng大好,叫澄心的小僮进来,说三姑奶奶要回去了,在外面等着向他告辞,张谨嗯了一声,让澄心和藤白送了三姑奶奶出去。
罗绍有些尴尬,天黑得早,这时已是掌灯时分,如果不是因为他来做客,三姑奶奶也不用亲自下厨,更不会耽搁到现在才回去,他想来进门时看到的小轿,并没有看到有家里的侍卫跟着。
“张先生,我带了几个侍卫,若是不嫌弃,不如让他们在后面跟着,送令嫒回府。”
张谨摇摇头,颇为得意地道:“不用不用,小女跟着内子学过武技,寻常小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前阵子你们都送女眷出京,我府上的女眷一个也没走。”
罗绍瞪目:“尊夫人也擅武技?”
张谨哈哈大笑:“我那夫人家学渊源,年少时比武招亲,整整九天也没有人能胜过她,我恰好在附近游玩,听说了就想会会这位奇女子,于是到了第十天,岳父便收了擂台,让我请媒人来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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