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那个贱人,果然把她出卖了。
当日她住进明远堂时,就担心会有这样的qíng况,几次三番想让拂柳来侍候她,都被回绝了,她住在明远堂里,除了刚来的那天,罗锦言从未见过她,她就知道事qíng不对劲,果然如此,原来他们是从拂柳身上下手的。
她给程老夫人管理产业二三十年,总会有些事qíng,水清则无鱼,没有甜头的事qíng谁会争来争去?
别说是她一介女流,就是秦烨这个堂堂两榜进士,管理秦家庶务多年,他难道就没有中饱私囊,用秦家的银子赚自己的钱吗?给罗家下聘时,一万两体己银子,他不费chuī灰之力就能拿出来,他没有俸禄,哪来的银子?
这么多年,为何没有人去查他?
还有秦珏,成亲之前大修土木,她私下里留意过明远堂里运送的奇石名木,加上工匠的酬劳,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
当年秦珏当众羞rǔ她,让她成了九芝胡同的笑柄,秦烨也不过就是揍他一顿,四五岁的小孩子,又不能打死,揍一顿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现在秦珏又在欺负她,还把她软禁起来,秦烨不但不管她,反而帮着秦珏对付她。
她苦苦守候他三十年,在他心里她比不上死去的陆氏,也比不上他的儿子秦珏,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不,或者他没有把她和秦珏相比,而是认为她比不上秦珏的生母叶氏吧。
那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huáng毛丫头,秦烨根本不喜欢她,也不过就是因为她给他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黑暗中,程茜如握紧了拳头。
骡车在靠近城门的一条胡同口停了下来,他们要在这里住一宿,天亮时城门就开了,那时就把她们送出城,先送到秦家在大兴的庄子里,再让各自的家人把她们领回去。
这处宅子是罗锦言的陪嫁,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两进的院子空空dàngdàng,之所以让她们在这里落脚,只是因为离城门很近,明天方便出城。
进了院子,胖胖的中年管事清点人数,数了三遍,确定少了两个人。
他吃了一惊,这些人都是年轻女子,虽然算不上是家生子,可老子娘也都是各个庄子里的农户,如果哪家闺女被他弄丢了,他就无法jiāo待了。
他亲自又到骡车里去找,骡车里是空的,车把式正在饮骡子。
他急出一身冷汗,正不知所措时,忽然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丢了就丢了,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大奶奶不会怪你。”
管事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两条苗条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掠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然,他回到院子里,再点了一遍人数,发现又少了两个人。
程茜如跌跌撞撞地跑出很远,看看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保养得再好,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黑暗的车厢里看不清楚,但是进屋以后点上灯,一眼就能看出来,府里的丫鬟到了岁数就要放出去,哪有她这个岁数还当丫鬟的,好在chūn意是个机灵的,主仆二人趁人不备偷偷熘走了。
按照她原定的计划,她们先到二条胡同的宅子里避上一阵子,然后再给秦烨送信,让秦烨给她想办法,秦烨对不起她,他不会不管她的。
可现在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秦烨竟然要帮着秦珏对付她,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好在二条胡同的宅子是她悄悄置办的,就连拂柳也不知道。
当日她并非是有意瞒着,只是恰好有笔银子无法下帐,她在中间倒了几次,最后买了这套宅子,并非是繁华地方,价格也不贵,她就是看中这里的清静,想着有空时就过来住些日子,没想到第一次来却是现在这个qíng况。
已经宵禁,秦家有官身,巡城兵士拦住了,只要亮出官凭就可通行,但是程茜如和chūn意只是两个女子,又是步行,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格外乍眼,还没到二条胡同,就被巡城的拦住,大晚上拦住女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仆妇,这些巡城的便以为是哪家的逃奴,不等她们辩解,就给绑了。
若是往常,就算是秦家的奴才也能给几分面子,可是今天,程茜如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是秦家的。
她只好一口咬定住在二条胡同,并非是逃奴。
按照顺天府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在宵禁时被抓到,如果是官家仆从,只要次日由东家拿了官凭,jiāo上几两罚银,就能把人领回来,若是东家够面子,连罚银也不用jiāo。
但若是平头百姓,查实是良民,而非贼人的,罚银十两,jiāo不上罚银的,在顺天府领二十大板。
程茜如主仆二人身上早就没有银子了,若是二十大板打下来,她们不给打死才怪。
两人苦苦哀求,可还是没有用,好在终于网开一面,让她们当中的一个人回家报信拿银子。
按理,这种跑腿的事应该是chūn意的,可程茜如留了心眼,担心这个时候,chūn意会扔下她自己跑了,就提出由她去拿银子。
于是,chūn意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太太,把她扔给一群脸带yín笑的兵士,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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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章 夜漫漫
这里离二条胡同已经不远,程茜如气喘吁吁一路跑过来,这些年她在秦家娇养着,加在一起走的路,估计也没有今天晚上走得多。
她的记xing很好,虽然是第一次来二条胡同,但是她清楚记得详细地址,很快便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叩响了大门。
门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啊?”
“是东家。”她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这才说道。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老苍头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程茜如,不敢确定,又拿了灯笼照了照,这才大吃一惊,道:“姑太太,您怎么这个样子了?”
程茜如连忙闪身进来,道:“出了点事,你快点烧些水,我要泡泡脚,累死了。”
老苍头是程家老仆,这两年都在这里给程茜如看宅子。
洗脚的时候,程茜如才发现,她的两只白嫩如玉的脚上,都已经磨出了水泡。
宅子里只住着老苍头一个人,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程茜如这才想起被押进顺天府的chūn意。
那丫头倒是个伶俐的。
泡了脚,程茜如又喝了几杯热茶,身上终于暖和过来,她舒服地靠在临窗的大炕上,对老苍头道:“上次我jiāo给你的那只匣子呢?”
老苍头没有说话,转身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抱了一只匣子走进来。
程茜如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的东西,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从耳朵上摘下耳坠子,这对耳坠子看上去普普通通,足银打造的方方正正,用米粒大的珍珠串起来。
她把两只耳坠子平放在手心里,中间四四方方的小银块,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小小的印章。
她无声地笑了,罗锦言把她关了七八天,却并不知道她随身还带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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