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御膳房的小娘子_荔箫【完结+番外】(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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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啦!”阿杳答应之后就翻过身来乖乖躺着了,阿沅就没这么乖了,继续趴在榻上折腾。有时还踢踢腿,烦得在榻底下卧着想睡的鱼香睡不着。

  雪梨从镜子里一瞪阿沅但暂且没管,待得一头青丝都梳顺了,才凶巴巴地走到榻边,一巴掌拍在阿沅扭动的小屁股上:“不听话!不让你在娘屋里睡了哦!”

  阿沅含着手指看着她咯咯笑,她仍板着脸瞪着。瞪了一会儿之后阿沅脸上的笑意滞了,她正心里一颤怕他哭,他一翻身从榻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不生气,不生气哦!”

  雪梨:“……”天啊这明摆着是跟陛下学的!

  她心里一片凄然,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提醒陛下一声——日后打qíng骂俏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了!

  阿杳现下已经大些了还好,阿沅可正是喜欢模仿大人做事的时候!

  陛下,您的雄才大略yīn谋阳谋您儿子暂没学着,怎么调戏姑娘他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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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里,又熬了好几日的谢晗感到身心俱疲。

  在过去的数年里,他总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却从没有哪次像如今这样让他痛苦过。

  这两日,母后清醒的时候稍微多了些。有时是连贯的两三个时辰,有时则是断断续续的。但每一次,她都会看着他说:“去请你皇兄来,还有阿测和阿沅,哀家要见他们。”

  是以几日来,阿测见了太后好多次,后来索xing跟他一起住在了这里。但皇兄……他真的劝不动,更别提皇长子。

  他自己走不开,但他差人去过六格院的。丁香和张康都去过,回来只说六格院那边盯得很紧,阮娘子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过来,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晗心里直蹿火,却又不能去跟雪梨发脾气,只好硬生生忍着。而从昨晚开始,母后着人备笔墨纸砚了。

  她手上已没有什么力气了,却又不肯让他帮着写。他只好退得远远地看着,私底下禁不住哭了好几回。

  ——这太痛苦了,母后显然已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写东西时身子都不能坐正,她又不让旁人在身边留着,就歪歪斜斜地倚在榻上写。

  她写上几个字便要歇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写着写着眼皮便坠下来,却又qiáng撑着睁开来继续。谢晗看到母亲每次提笔蘸墨时眉头都蹙得极紧,眉心里蕴满了病痛带来的苦痛,可她还是在继续写着……

  谢晗猜想,那是写给皇兄的东西。皇兄不肯过来,她就只好这样写给他了。

  他拦不住,拦不住任何一方的一意孤行。被夹在中间,就像是一支撑在巨石与地面间的树杈,每一瞬都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压死。

  此番又过了好久,太后搁下笔,睡过去了。

  谢晗赶紧上前把她刚写的东西收拾好,以免她一会儿犯着病醒来信手撕了还要重写。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好几页纸都湿着,张惶地抬头一看,才注意到母亲脸上挂着泪痕。

  他心里一阵慌乱,一边避着不看内容,一边手上迅速翻着。终于找到了写着称呼的那一页,右侧最初的四个字是:吾儿阿昭。

  果然是给皇兄的。

  谢晗心中一阵酸涩,将这几页纸折齐了收进袖中,决定再往紫宸殿去一回。

  他踏出寝殿,正在侧殿里歇着的阿测跑过来,伸手要他抱:“父王。”

  “……阿测。”谢晗轻一喟,没有抱他,只蹲下身子跟他说,“你乖乖在这儿等着,父王去找你皇伯伯一趟。”

  “好。”阿测点点头应下,谢晗又站起身继续往外走。

  天已经黑了,但仍能看出是yīn天。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若努力去看,则能看出色泽淡淡的灰暗云团。

  不知是不是这些天都是这样灰着,谢晗已经很久没心思在意这个了。他一路走得浑浑噩噩,宫人们显也都知道他近来心qíng不佳,避让行礼时连声音都很小。

  他走到紫宸殿的时候,殿里的灯火还亮着,可门口的宦官却告诉他说:“陛下已歇息了。”

  “滚。”谢晗扫了他一眼便提步进了殿门,自有宫人还想上前挡他,只与他冷若寒冰的目光一触便不得不退下了。

  陛下本也没说要qiáng将七殿下拦住,只是他们看陛下近来多有不快才在这里挡七殿下的。但若真惹恼了七殿下,对他们也绝无好处。

  谢晗迈进内殿殿门,驻足看去:“皇兄。”

  皇帝搁下笔,一喟。谢晗将手里的东西呈了过去:“这是……这是母后写给皇兄的,似是还没写完。我看她睡了,就先拿过来给皇兄看看。”

  皇帝没说话,将那几页纸笺接过,心中自然明白七弟心里的焦灼。

  七弟和他到底是不一样的。七弟纵使这几年也常和太后较劲,但之前终究还有数年的母子qíng分。可他……

  他也不知自己该说有还是没有。只是现下身在皇位上,他自知不去见太后为好。他不能让旁人觉得他还念着与太后的qíng分,若不然,曲家难免从中读出些许希望,到时候他们再做些什么斡旋安排,此事便更加麻烦了。

  一壁在心中盘算着轻重,他一壁读起了母后写的东西。

  竟是亲自向他道歉了。

  信中的内容有些乱,许多地方前言不搭后语,似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从他出生开始一句句往下写着,有些是他知道的,亦有许多是他不知道的。

  有一段的笔触犹犹豫豫,说的是二十五年前后宫中的种种斗争。在最后,母亲到底承认了,因为那阵子的事qíng,她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没能把他当儿子看。

  他仍是不太懂母后的这种想法,母后说那时的日子太难了,后来境况好转之后,她便觉得所有和那时有关的人和事、物皆是不堪的。

  那时与她斗的嫔妃被她收拾掉了、嫔妃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她收拾掉了,连她自己身边亲近的宫人都直接换了一批……但只有他,他是皇长子,她不能对他做任何事qíng。

  所以她把他塞给了当时的太后。

  谢昭读得心里五味杂陈,之后再读到表示愧疚的部分,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母后说,打从病了、疯了之后,许多事qíng反倒看得更清楚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的这些刻薄狠毒,是她错了。

  ——这般认错的qíng况,在数年前,谢昭还是想象过的。

  那时他想的是,自己有一天可以足够qiáng大、足够好,让她不得不承认更看重七弟是她错了。可时至今日,他心里竟已连半丝半毫的波澜都起不来。

  她承不承认是她错了,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她是否认可他是个好皇帝,于他而言也不重要了。

  他将尚未读完的信放在桌上,看向谢晗:“你回去吧。”

  “皇兄!”谢晗眉头紧锁,到了嘴边的劝语在扫见他的淡漠时又狠狠咽下,改口只说,“皇兄能不能让皇长子……”

  “不能。”皇帝平淡地睇着他,静了会儿道,“阿沅已经睡了,别扰他。”

  谢晗一阵沉默后长揖告退,谢昭自顾自地又坐了须臾,也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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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确实已很晚了,六格院里安安静静的。目光穿过月门能看到两旁的侧院里还有灯亮着,想是有宫人还没睡,但正院这里,已经一片漆黑了。

  正值夜的豆沙和杏仁见过礼后即刻要掌灯,皇帝抬手制止了,低声吩咐她们点个小烛台放进屋里便好,而后先行走了进去。

  正值yīn天,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直至烛台送进来,他才借着光亮走到榻边,低头一瞧,母子三人都在榻上。

  阿杳睡在当中,雪梨则只在榻边睡着窄窄一条,阿沅……阿沅滚到阿杳脚下去了,和阿杳睡得脚对脚,头则在chuáng榻那边。

  这小子忒不老实了。

  他哑笑着想把他抱起来放正,刚一伸手,广袖一撩倒把雪梨蹭醒了。

  雪梨睁睁眼,光线太暗,她愣是看了半天才看出面前确实有人:“陛下?”

  她把阿杳往里推了推,自己也往里躺了些。皇帝便得以躺到她身边,一语不发地揽住她,过了会儿,才察觉到她好像在屏息。

  “怎么了?”他轻声问她。

  她明眸望着他:“陛下怎么了?”

  黑暗中,他静静的一声叹。

  他也说不出现下究竟是怎样的心绪,似乎并不在意太后的病qíng,又似乎有那么点难言的哀伤。总之……就是心里有一些发空,像是有要紧的一块正行将离去。

  她忽地伸手推了推他,他一怔。

  “走……我们去南厢。”她打着哈欠,手一撑他的胸口坐起来,压音又说,“我陪陛下待一会儿,别吵着孩子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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