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自认为想得挺周到:为了不惹眼给御前上上下下全来了一碗。结果,好嘛,倒是没让阮氏显得惹眼,把丽妃招来了?!
丽妃觉得他此举是有心给她添堵?!
皇帝默了半刻,一声冷笑:“真拿自己当回事。”
徐世水在旁边一哆嗦:这话要回出去,丽妃娘娘非得哭得更厉害不可。
倒还是陈冀江镇定,顺着话说下来:“是,臣也觉得,陛下断不会跟丽妃娘娘计较。”
皇帝还是面色yīn沉。
外面,丽妃的哭声又提高了一层,袅袅绕绕地飘进殿来,显得特别委屈。
皇帝qiáng自缓下一口气:“告诉她,天还冷着,别到处乱跑,回宜兰宫好好待着。”
哦。陈冀江当即就懂了,直白点说就是:陛下把丽妃娘娘禁足了,夏天再出来吧。
皇帝又道:“从一品妃位她想要就好好留着,若仪态都不够,朕就换个别的位子给她。”
“……”这回陈冀江连心里的腹诽都没敢有,只暗自庆幸了句:这回丽妃娘娘肯定老实了。
“去吧。”皇帝说罢又低头继续看奏章,想了想,对旁边的徐世水说,“告诉尚食局不必备晚膳了,让御膳房送chūn饼来。”
chūn饼?!年都过完了突然想吃chūn饼?!
徐世水本就应得有点犹豫,皇帝又续道:“让刚调来的那十个人备,一人想一道菜呈上来就行了,别的都不必了。”
就要十道菜?
徐世水好生忍了忍才没拿眼见瞟皇帝,满心的好笑:陛下您这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第36章 烧烤
? 谢昭这顿饭吃得意外的有意思。
一碟饼十道菜呈上来,道道都做得jīng美,色香味俱佳。卷起来吃味道必是不错的,可是他左看右看,执念地想猜出来哪道是雪梨做的。
身侧,陈冀江和徐世水互递了半天眼色。
今天这晚膳是他二人亲自去拎的,差点把汪万植那个眼皮子浅的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二人倒也没什么别的目的,更不是为丽妃的事去找汪万植的茬去的,就是想看看哪道是阮氏做的。
陛下这不是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么?那保不齐就得问哪个是她的手艺,他们答不上来可不行。
眼下一看倒真猜对了,陛下是想吃她做的菜,但却没直接问,东看看西看看,然后一样接一样地尝。
陛下您好童趣啊……
徐世水屏着息悄悄翻了个白眼,再度向师父递眼色,意在询问:咱说不说?
陈冀江努嘴摇头:不说。若问了再说。
皇帝从容不迫地尝了一遍之后……
没吃出来。
其实吃不出来就对了,和民间各处有各处的口味不同,尚食局里师父带徒弟的法子教出来的手艺纵使有偏差也不会太多,何况又要按他的喜好来调味,想品出明显的差别来真不容易。
然而皇帝还是觉得很受挫。
于是锲而不舍地又尝了一遍……
徐世水在侧后斜眼看着:这不止“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叫膳之意不在饼”啊?这十道菜荤素兼备的,再来两圈差不多就该饱了吧?
好在,皇帝并没有继续“尝”第三圈,默默地撕了张饼下来卷菜。
侍膳宦官刚要上前,就被陈冀江一个眼风扫回去了:没看陛下这是想自己动手?
谢昭倒没注意到周围的各种小动作,他专心致志地卷着饼,冒过像雪梨那样卷得鼓鼓囊囊的念头,想想又忍了,吃相太难看也不行……
不过她说吃要自己动手的东西会心qíng好还真对,至少对他也管用,要琢磨这个就没空想烦心事了。
全心投在眼前的酸甜苦辣上!
.
几天下来,雪梨在御膳房发着呆数皇帝近来叫过的东西。
从chūn饼开始,之后这几天还要过火锅、凉面、米线,都是可以自己动动手的东西。
刚才又有御前的人来传了话,说晚膳又不让尚食局备了,叫御膳房这边备个炭炉,陛下要烤ròu……
雪梨顺着自己惯常的心思想着想着就蹙了眉头:陛下这是心qíng不好?
若是的话,那他是把她当初说的那个法子听进去了……?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雪梨的心绪起起伏伏,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四下看看又讪讪收笑,心qíng不知不觉就轻松明快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崔婉喊她们一起去切ròu。
腌过的牛ròu切方丁、没腌过的切薄片蘸调料吃,jī胸ròu切窄条、羊ròu小排切成两口一块的,另还有五花ròu、鹿腿ròu、鹅ròu、鸭ròu、鸽子ròu,除此之外还有几种烤着吃也不腥的鱼……
她们这边单备ròu,各种、各部位、各腌法加起来,林林总总备了二三十盘,海鲜、蔬菜和主食隔壁两个膳间分别备了。挨个检查妥当之后,汪司膳进来看了看,向众人道:“你们想吃什么,给自己也切些吧。陛下说了今日可随意些,若不想吃烤ròu,做点别的吃也成。”
好大方啊!
他这是心qíng不好还是心qíng太好啊……?
雪梨小纠结了一下这个可能只有她知道底细,被子娴和汀贤拽了拽,三人又高高兴兴地准备自己的晚餐去了。
苏子娴喜欢吃烤馒头片,据说是儿时在家常吃,进了宫也改不过来,只是越做越讲究了——在家时是一个馒头切成四五片,烤至焦huáng涂点酱就心满意足。如今喜欢的吃法,是将馒头片在加了盐和葱花的蛋液里泡一泡,裹上一层jī蛋后再上火烤。出来之后外面的葱花蛋很香,里头的馒头却不显gān硬,好吃多了。
岳汀贤爱吃的种类“通俗”些,她喜欢各种腌得很入味的ròu,吃时爱撒很多很多辣椒面,辣得自己眼泪直流还觉得痛快。
雪梨爱吃烤年糕。整块的年糕切成小指厚的片上火烤,烤到筷子能顺利戳过差不多就是正好外焦里嫩的时候。咸口甜口都好吃,吃咸的就自己调喜欢的酱来,若吃甜的就撒白糖。
三人都是主要备了自己最爱的这样,然后又零零散散地搭了点别的。每人弄了两只碟子往灶台上一放,崔婉扭头一看就笑了:“你们这点出息。”
陛下特意发了话说想吃什么随意,她们这边各种ròu皆有不说,隔壁那间现在鲍鱼生蚝扇贝齐备,亏得她们弄了这么多寻常的东西还觉得特满意!
傍晚,巍峨雄壮的紫宸殿前后,硬生生溢出了一丝民间夜市的气息……
不当值的宫人们都在吃烤ròu,四下里ròu香绕梁,酱鲜氤氲。
好在紫宸殿内肃穆依旧,被屏退至外殿的宫人们垂首静立着,安寂如塑像。
内殿里,七王看着皇兄傻眼了。
四年多前皇帝登基的时候十六岁,七王九岁,此后二人便没怎么见过面,直到七王去年被太后从行宫送回洛安。
兄弟间生疏是有的,这几个月下来,谢晗眼里的皇兄特别严肃,偶尔放松的时候便会让他有点儿吃惊。
但今天这“惊”吃大发了……
皇兄烤ròu烤得特别专注!
那牛ròu丁切得四四方方的,生ròu的红色上还沾着点血丝。他拿铁夹着在小炭炉上放了六七块,ròu被烫得“滋啦啦”地响。
过一会儿翻一面,方才烤过的那面已成了熟ròu的灰褐色,边缘有点焦huáng。
皇兄您还有这个爱好?
谢晗在旁边哑了半天,直到皇帝把烤好的第一方小牛ròu块搁到他碟子里,他才下意识地说了愣神以来的第一句话:“谢皇兄……”
皇帝淡声应了句“嗯”。
——谢晗就要给他这冷热反差跪下了。
明明在自己做烤ròu这种看上去很童心未泯的事,为什么反应还这么冷淡啊?
于是兄弟俩一个吃、一个烤,谢晗觉得让皇帝给自己一个亲王烤ròu不合适,无奈皇兄并不打算把铁夹给他。他想嘻嘻哈哈地捧场吧,皇兄还不怎么给反应……
他就只好闷头吃了。
闷头吃了一会儿之后,谢晗抬眼瞧了瞧,皇帝可算自己也开始吃了,清清嗓子,迟疑道:“皇兄……”
“嗯?”皇帝稍抬了下眼皮。
“那个……臣弟有一事想问。”谢晗放下筷子,极力蕴出笑容来缓解心慌,“前些日子在臣宫里被母后罚了的那宫女,皇兄您把她发落去哪儿了?”
这事都快成谢晗的心病了。
打从皇兄把人带走之后,他就觉得大事不妙。耐着xing子等到母后走了,他立刻去尚食局打听,他心里想着,若是挨打挨罚了,他就去打点太医院;若是被发落去别的地方了呢,他就把人调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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