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听完都傻了:那多丑啊?又有圆面又有平面、还又有尖又有角的。
罗乌人不讲究“色香味俱全”吗?
心下揶揄一番,她闷着头又去洗土豆了。这回心qíng十分复杂,这种奇奇怪怪的形状,烤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烤,怎么烤她都觉得没熟!
尤其是那个圆面,为什么不能补一刀把它削平了啊?这样不太好上筷子吧?看着也不太有食yù吧?
不过这回,陆勇再尝过之后,可算说“像”了,然后就是慨叹在罗乌天天吃这个,除了这个就是炸鱼。到后来实在忍不了,每三天一定要花大价钱去吃一顿罗乌贵族们喜欢的大齐馆子。
他说那会儿的俸禄几乎全花在这上面了。
雪梨悲悯地望着他,觉得御令卫的大人们好可怜啊……
然而最后,陆勇还是给她的这盘土豆挑了个错。
“他们不削皮的。”
雪梨:“……?!”那做出来不是丑破天际了?!
卫忱在旁边也僵了:那玩意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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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雪梨决定把这道菜分为三部分,上的时候拿一只大盘子上。
一部分就是这个原汁原味的“可怕的不削皮的罗乌土豆”,另外两部分,一边是第一回的那个烤土豆片、一边是第二回口感还不错的烤土豆块。
正好让罗乌人知道,就算是他们自己本土的东西,大齐做的也比他们好吃!
这第一道菜就算定了。
第二道菜和第三道菜,雪梨也已拿了主意,早叫人给她备了该备的东西。站在灶台前长舒口气,开始再一次的忙碌。
经过方才土豆的折磨之后,眼下做这两道菜的过程让雪梨觉得太开心了,简直赏心悦目!
切片一样厚、调料慢慢调、吊汤慢慢熬,她发自肺腑地觉得这才叫做菜啊,吃这种菜才叫吃菜啊。
罗乌人那叫“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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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含元殿宫宴开席。
早先已有一道道佳肴呈上去,从凉菜、热菜,到点心、汤品,大多做得jīng致,偶有几道看着“野趣”的,比如素炒双椒,也在色泽上格外讲究,放在膳桌上是另一种点缀。
但使节团的人到底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在罗乌国内都是贵族,大齐的佳肴他们也吃过不少,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琳琅满目就显出怎样的震惊来。
皇帝与使节戚柯闲谈着,戚柯五十多岁了,从先帝在时就是驻大齐的使节,言谈中便时不常有“遥想先帝在时……”这样的措辞。
陈冀江在旁边听着,怎么听都觉得这是故意的,明摆着是在当今圣上跟前卖资历压气势。
皇帝倒一直未显出不快,淡笑着听着,偶尔还主动示意对饮——“敬酒”就说不上了,君臣之别到底还放着呢。
片刻后,一列宫女从侧门处进了殿,虽然贴着墙努力显得不起眼,但毕竟人多,许多人还是免不了往那边看一眼。
是来奉菜的宫女们。进了殿便各在宾客前停下,把端来的菜添到案上,一福身,退下。
陈冀江遥遥看着,看出是三道菜。一道金huáng的,一道暗绿的,还有一道绿白相间的。
够素的啊……
皇帝的目光却停在了还在往这边走的几人身上。
为首的那个不能再眼熟了。她年纪小,比后面的宫女矮半头呢,衣裙也不一样,他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怎么自己端菜来了?尚仪局缺人手?
他正想着,她们已在三五步外福下身去。
雪梨垂首:“陛下,尚食女官吩咐添三道菜来。”
皇帝一点头,她身后别的宫女就给两旁的几位重臣呈菜去了。雪梨和崔婉走上前,雪梨的奉给皇帝、崔婉的呈给使节。
皇帝一看那盘土豆就显了疑色:“这是什么?”
“这是罗乌的烤土豆。”雪梨忍住了没说“丑绝人寰烤土豆”这个诨名,垂着羽睫,续道,“奴婢问了御令卫大人,照着罗乌的做法做了,又顺手做了薄片和方块,给使节大人接风。”
她无法不qiáng调这个丑哭了的东西不是她的想法!
戚柯自然而然地先尝了“故乡”的那个,大赞了一句“好”,又夹了一个方块。
谢昭也夹了一个那方块,一壁尝着,一壁看戚柯的神色。
细细一品,戚柯的神色端然一震。
味道分明与在罗乌吃惯了的一样,可感觉就是截然不同。绵柔的口感在齿间循循展开,好像因为烤得更均匀,咸味与淡淡的辣味得以与土豆的味道融合得更细致。
让他一面觉得这是一样的东西,一面又觉得天差地别。
谢昭淡一笑,很快,第二道菜呈上。
苦瓜是从当间竖劈开才切片的,一弯弯地呈在盘子里好像暗绿色的小月牙。谢昭吃了一口之后无甚反应,那使节却吃了一口之后就猛皱了眉头。
雪梨低着头道:“糖醋苦瓜,放少许辣椒后酸、甜、苦、辣俱全。奴婢觉得什么事都跟这盘菜似的,四味皆有,但又祈愿两国邦jiāo能不是这样。”
她稍抬了抬眼,稍吁了一口气,看向使节:“大人,若两国间下一种滋味是苦,尝到这个味道的肯定不是大齐。”
周遭陡然一寂。
戚柯忍了一瞬后仍克制不住,怒一击案:“陛下!”
雪梨努力稳着脚没显出退缩。
皇帝沉了沉,面无波澜地又夹了一片苦瓜丢入口中,品着味道,略有一笑:“听着是不恭不敬了,但也是实话。朕从来不拦着说实话的人。”
这话激得戚柯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看雪梨,心下蓦地一阵清明:连她这宫女都能说出这话来,难不成,大齐皇帝真的已经准备兵指罗乌了?!
紧接着,第三道菜奉上。
一白瓷钵里竖条白菜,没切丝也没切片,都是完整的。但都只有两三指宽,谢昭细想知道这是把外面的一层层都剥掉了,留了中间最嫩的菜心。
再扫一眼底下的菜汤。
清清澈澈的,仔细分辨才能看出点淡huáng,浅淡得很像是用清水煮过白菜后的颜色。
谢昭睇一眼戚柯,戚柯还在为刚才的惊悟擦着冷汗呢,察觉到皇帝的目光后qiáng作镇定:“这是……”
雪梨颔首,心里“噔噔”乱跳成冬至大傩时震耳的鼓点,答话的声音却意外地平静下来:“开水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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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白菜
? 雪梨语中稍一停顿之后,即要介绍一番这道开水白菜,却见皇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微怔,眨眨眼,循着皇帝的目光一同看向那罗乌使节戚柯。
只见戚柯方才惊惧jiāo集的神色已换过来大半,此时已拿起象牙筷,从旁边夹了一小片白菜叶。
汤汁太清,那片白菜叶连原本的颜色都没有改变,绿的绿、白的白,普通无奇到戚柯看都没怎么多看就送入了口中。
甫一嚼,周遭几人都明显地看到他面容一滞。
白菜的清香明明还在,咀嚼间却有醇厚鲜香激dàng而出。那股鲜香在口中蕴出的感觉丰富极了,加上煮熟的白菜叶的柔嫩感,生让戚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其实是想到这菜里可能会有点玄机的,若能轻描淡写地把这里头的玄机说出来,就算扳回一局。
——可细细慢慢地把这一片叶子都品完了,也还是没品出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乍品觉得是jī汤,细尝觉得不是,或者不止是。但看看那个清澈得太过的汤色,戚柯真觉得这个想法滑稽了——jī汤怎么可能这么清啊?
他犹豫许久,终是没说话,看看悠哉哉兀自品酒的皇帝的神色,皱着眉问雪梨:“这真是开水做的?”
雪梨想想,换了个思路,颔首:“凉水煮不熟东西的,大人。”
“……”谢昭忍住了没把一口酒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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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宴散后,即便酒劲有些冲脑,皇帝也还是觉得心qíng甚好。
这个雪梨,灵巧的时候还真是出人意料。虽说上那道糖醋苦瓜时,话说得确实太没边吧,但倒也不错。
中间那道把轻重说得“刻薄露骨”,一前一后又真从味道上把戚柯震住了。尤其是后面那道开水白菜,戚柯忍不住似的吃了足有半盘,若那不是宫宴,谢昭真怀疑他能风卷残云似的把一整盘都吃了。
不过,备出这三样东西,估计也是把她磨得够呛。
皇帝略一笑,告诉徐世水:“让雪梨明天再去行馆,今晚回她小院歇着。”
徐世水应了声“诺”,皇帝又道:“去柔嘉宫。”
前头是为使节团官员们接风的宫宴,后面的柔嘉宫则为随行的女眷们备了宴。又是使节团女眷、又是嫔妃,这种宴席到底不多见,罗乌民风又彪悍些,他多少不放心,得问问惠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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