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豆沙千恩万谢。雪梨回房之后越想越觉得,自打那二十板子之后,豆沙好像对自己越来越“忠心”了。
她刚来的时候还比较随意来着,子娴汀贤偶尔jiāo待她做什么她也都做,有一次还来跟雪梨打招呼说“子娴姐姐要得急,梨姐姐你的活我先放放,行不?”——当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现在突然这么一对比,蓦地意识到豆沙拒了汀贤的事是多大反差。
还有饮食起居上也不太一样。豆沙住在她这正屋南侧的那一间嘛,两个人中间就隔了个堂屋。豆沙刚来的时候她劝她多睡她就乖乖多睡,可挨完那二十板子养好伤之后,只要她早上要起来当值,豆沙一准儿起得比她早,帮她打水帮她拿衣服帮她梳头……gān活gān得特别主动,劝都劝不住。
……是因为陛下打了豆沙、她又照顾豆沙,所以弄得豆沙很感激主动往她这边靠么?
雪梨思索着这个,然后就忍不住觉得这会不会也是陛下原本的打算啊?
她目睹了卫大人心如死灰要辞官、陛下呵呵一笑说不管他能自己缓过来,然后卫大人真的自己缓过来之后,就觉得陛下在人心这方面看得很准了。这两天都特别惊叹特别佩服,现在一想豆沙这事儿,自然而然地觉得没准陛下也是掐指一算算准的呢!
呃……也可能是有点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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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豆沙就把图样画好了。画得很jīng,多余的线条一点没有。而且还很细心地把难度降低了些——鬃毛和马尾的毛都没有她剪好的那幅那么细,字的笔画也略粗那么一点儿。
剩下的活就是剪和刻了,豆沙教了她基本的方法,比如哪里用剪刀哪里用刀、刀怎么用劲不会把纸挑坏、见到怎么剪能剪出漂亮的弧度什么的……
感觉不难,主要是需要耐心,豆沙来回来去地跟她qiáng调:“姐姐千万别急,一急就容易剪坏!”
雪梨郑重应下,摩拳擦掌打算亲手完成这个贺礼。
三天后,听说罗乌使节团在皇城外当着万千大齐子民的面向站在城楼上的皇帝陛下行稽首大礼,返回罗乌——此时雪梨刚把打轮廓和马腿剪完。
十天后,听说卫大人亲自带着两个百户所潜入罗乌,好像是陛下对罗乌还不太放心——雪梨勉勉qiángqiáng弄完了马头,刻眼睛的时候还差点刻废了。
八月底,好不容易开始刻“寿”字的雪梨……可算把它给刻废了。
“啊啊啊啊啊!”雪梨在屋里叫得那叫一个惨,又捶桌子又撞墙。但是没辙,一刀刻过头了,“寸”的那个“点”已经掉了。
雪梨心疼得好像刚才那一刀戳在心上了一样!
委屈得伏在案上直哭!
豆沙被她吓了一跳,立刻冲进来看她怎么了。闹明白了原因之后也十分理解——她当初失手刻坏了也都特别bào躁,尤其是已经完成了大半的时候失手刻坏,真是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啊!
于是豆沙就安慰她:“姐姐别哭……要不我帮姐姐刻吧,刻到这一步再给姐姐,反正姐姐自己也刻过一遍之前的了,应该不算欺君?行不?”
“不行。”雪梨抽抽噎噎地看看已经刻坏的那张,擦眼泪,“时间还够,我自己来,这个就当练手了……”
豆沙一脸不解地在旁边望着她眨眼,雪梨悲愤地深吸口气:“跟欺不欺君没关系……我自己来!”
其实豆沙来帮帮她也很好,但是雪梨一阵矛盾之后,还是拗不过心里觉得这样特别过意不去。
雪梨平复心qíng,压住委屈,擦擦眼泪。
她诚恳地跟自己说,陛下对她真的挺好的,护了她好几次呢!平常不做什么特别的事就算了——家国天下什么的,她也没本事帮他什么。
但是生辰不一样,这个剪纸她必须亲手做完!
从头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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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庆生
? 皇帝的生辰在十月二十八。十月初的时候,陈冀江到御膳房传话:“陛下说了,不办生辰。”
不是“不大办”,是“不办”。
听到这个,雪梨可高兴啦!她们少忙碌一场是小事,要紧的是没了宫宴庆贺,那天大概会很平静,这样她才有机会把剪纸送上去嘛。若在宫宴上觥筹jiāo错的、不停的有朝臣上前庆生献贺礼,根本轮不上她一个宫女说话!
十月中时可算把那个剪纸彻底完成了,对比着豆沙之前剪的那个“马上有福”看看,自己这个略有点糙,但也很看得过眼,雪梨挺开心。
到了十月廿八当日,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原来“不办生辰”的生辰日是这样啊……
她照常是当上午到傍晚的值,到紫宸殿的那会儿一般皇帝刚下早朝,通常安静得很,但这天刚到长阶底下就看到上面全是人。
雪梨瞠目结舌地上长阶,跨过门槛,方知外面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外殿没地方了。
来为陛下贺生辰的朝臣宗亲太多,可觐见得一个一个来,余下的人就在外边等着。
东侧的侧殿有几位重臣坐着喝茶,但这里地方不算太大,身份不够的就在外殿站着等,再来得晚点的就只好再外头候着了。
西侧的侧殿则是用来放贺礼的,徐世水亲自在殿门口候着,哪位大人来了都要跟他寒暄一通,许多还免不了跟他多说几句贺礼的事,比如办得多么多么用心、东西多么多么罕见——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他到时候跟陛下多提两句,陛下若能喜欢,对献礼的人多少是个好事。
徐世水都在这儿点头哈腰赔笑一个时辰了,笑得脸都僵了。他特别想拽别人过来顶他一会儿,无奈陈冀江说了必须他亲自盯着,只好这么硬撑。
过来张望的雪梨被他抓个正着,他赶紧叫住人,让她进去帮着一块记档去,里头忙不过来了。
“御膳房还有事呢!”雪梨道。
徐世水擦着额上的汗跟她说:“我差人跟那边回话,御膳房不差你一个。这边啊……不是信得过的人我还真不敢让他进去帮忙。”
倒不是怕偷东西,偷陛下的贺礼胆子也太大了,徐世水主要是怕来个毛手毛脚的,万一打碎了弄坏了算谁的罪过啊?雪梨年纪小归年纪小,但到底是天天料理御膳的,心细。
于是雪梨就乖乖地去了,里面搬东西整理之类的自有年长的宫女宦官,她就帮着拿个册子在旁边记谁送了什么。
记了不过几行,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自觉地攥了攥袖子。那张剪纸就在她袖子里收着呢,她在剪纸上下各垫了一张宣纸,然后连同宣纸一起小心地折了两折,就怕一不小心弄坏了。
现在却是即便保存完好也没勇气送了。
大人们出手太豪阔了……!
这个送的屏风,从上到下都是金丝楠木的,还是金丝多得都耀眼的那种;那个献的香炉,整块的玉雕的,而且色泽通脆,连管紫宸殿库房的见多识广的典记女官都赞不绝口。
好不容易听说四王送了个“福”字,雪梨松气一笑,再抬头一瞅——拿南红珠子镶出来的,每一颗都是柿子红。天啊,这东西不是应该天天带着把玩么,这么镶个字摆着不觉得bào殄天物?!
里头一边记着,外头还不断有新的送进来。哪一样都价值不菲,要不然就特别别出心裁。
比如有将军献了把剑进来啊,看着不值钱啊,但那是人家十年前征战的时候从敌军将领那儿夺的剑啊……
雪梨被伤得够呛,越记越觉得自己那张剪纸真拿不出手了。虽然也是用心备了的吧,但论价值比不过金银,论心思,扔在那些“别出心裁”的里也不值一提了。
“呀,七殿下这是亲手给陛下刻了个印啊?”那边正收拾着各样小件的宫女笑着将木盒里的方印拿出来看,刻字的那端依稀能寻到点不平整的痕迹,可见不是找工匠刻的。
她这话一说旁边几人也围过去看,这个说“七殿下真有心”,那个说“七殿下手艺还不错嘛”。雪梨抬头看看,同样是自己做的东西,七殿下这个是象牙的……
她那个是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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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直到了将近傍晚才得以喘口气,心下感叹每年生辰都好像是渡劫。
好在这是二十一岁,他执意不办也就不办了,虽然应付了一整天觐见,但晚上可以好好歇歇——要是赶上逢十就不一样了,他敢说不办礼部就敢天天三道奏章使劲劝,必要让他生辰当日从早到晚都没空歇息,晚上还得一场宫宴庆贺到半夜。
回想一下去年,差点没累死。而且弟弟们也都来了,宫宴上敞开了灌他,回紫宸殿他喝药催吐了两回才稍缓过来,直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头都还是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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