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喝药,腿需要喝,眼睛也需要喝,总之无时无刻不在喝药。太子还曾经发过脾气,他把清欢辛苦熬好的药掀翻了,冷冷地说:“喝这个又有什么用,横竖是瞎了,就让我做个瞎子便是。”
清欢默默地把摔碎的瓷碗捡起来,又收拾gān净,屋子里有棱角的地方都被她包上了软布,怕太子不小心磕上。可越是这样,太子越是厌恶这一切,同时也有着深深的自厌。清欢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她总是能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没用,就算所有人都说有她陪着殿下心qíng好了很多,可是她看到他皱眉头,心里都充满了悲伤。
天空的明月不该被掩去光辉,本应光芒万丈,便不可变得黯淡。
不过谷神医的药还是起了一点效果,在每三天一次的敷眼后,拿下了药布条,本来根本没有抱希望的太子却突然觉得右眼有些发痒。他下意识地想揉,被清欢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殿下做什么?”
“痒。”
“痒?”谷神医正在收拾药箱,听到这个字顿时大喜过望,“殿下觉得痒?!”
“是又如何?”太子轻挣了一下,没有挣开,清欢死死抓着他。
“那就好、那就好啊!”谷神医欣喜地凑过来,“殿下先不要动,慢慢的、慢慢的把眼睛睁开,要很慢很慢……”
太子依他所说照做,双眼慢慢睁开的时候,右眼先是有些酸涩,而后便感到光线刺目,渐渐地竟能视物了!虽然很模糊,但右眼确实是看得见东西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清欢咬紧的唇,太子微微愣了一下,谷神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殿下现在看到了什么?”
“滚。”
“殿下。”清欢不赞同地叫了一声,“不要这样跟谷神医讲话。不过……殿下您看得到了?”
太子微微蹙眉,“很模糊。”
“模糊没关系,这只是一开始,等到再敷几次药,会看得越来越清楚的!”谷神医开怀不已,连带着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笑容。清欢也是,她欢喜无限,可是当她看到太子的表qíng时却有些意外,因为他并不是非常高兴。“殿下?”
太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谷神医一眼:“只有右眼。”
“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说:“只有右眼看得见。”
清欢也朝谷神医看,带着乞求:“没关系的吧?会慢慢好起来的吧?就像是右眼一样,左眼也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殿下不必担心的,是不是?”
“……啊,是、是。”谷神医连忙应声,“殿下不必担心,这都是暂时的,只要坚持敷药喝药,早晚会痊愈。”可嘴上虽然这么说,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清欢看。
“殿下也累了,待会儿喝了药便睡会儿吧。”清欢扶着太子躺下,将他的手放到被子里,太子将她反握住,“你不许走。”
“我不会走的。”
可是太子并没有感到快乐,也没有感到轻松,他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等到太子睡熟,清欢才将自己的手拿出来,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离开了。
武彦专门开辟了一个小院子给谷神医,清欢来过很多次,闲暇时候她也会来帮忙晒晒糙药。她一进门谷神医就看到了:“清欢姑娘。”
“谷神医好。”她很自然地拿过他手边的药杵帮忙捣药,然后轻声问,“殿下的左眼还能好么?”
“姑娘。”谷神医表qíng复杂,“两只眼睛用的是同样的药,如果只作用于一边,那么这代表什么,姑娘不用我说应该也明白的。”他顿了下,又道,“姑娘方才为何不让我对殿下说实话?殿下不是那等软弱之人。实话实说,他早晚能想通并且接受,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殿下的左眼看起来和常人一样,不会有人发现。”
清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残缺的,有些手脚健全,灵魂却不完整。但是殿下……像殿下这样的人,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那些烦心事,若是可以不去烦,自然再好不过了。”
“你……”谷神医何等机智,“你该不会是……”
她对他笑了一下,“麻烦您帮我做几件事。”
“这碗药怎么这么苦。”太子喝了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比平时还苦。”
清欢闻言,轻笑道:“这可是谷神医新研究出来的药方,殿下可不要不识好歹。”
太子眉头一拧:“最近胆子大了不少,都敢说我不识好歹了。”
她现在可不怕他,“殿下不要总是对谷神医凶巴巴的,人家对殿下很上心呢,对着我跟对着别人完全两副面孔,也不怕人家说你小心眼。”
太子冷哼一声,“我让他给你去掉胎记,他偏说做不到,不是庸医是什么,这样的庸医,我看着就糟心。”
跟个孩子似的,怎么病了之后越来越幼稚了呢?清欢都很久没见过那个温柔又宽厚的太子殿下了。“好啦,喝完药就快些休息,右眼刚好没多久,千万不要过度,军qíng什么的就别看了,等下午醒过来再说。”
小管家婆样儿,太子只在心里意思意思的抱怨了一句,随后便听她的乖乖闭上了眼睛,说来也奇怪,明明起来也没多久,困意却还是排山倒海而来,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
梦里的他可以走可以奔跑,眼睛也看得见,他把清欢抱起来抛的高高的,她有些害怕的闭着眼睛,落到他怀里时睫毛微颤,分外招人怜爱,太子忍不住亲了一口,然后又亲了一口。
这个梦太美好了,美好的让他简直不想醒来。
不过,梦境再美,也是虚妄。虽然梦里他可以抱她,但未免太不真实,还是醒着好,可以看到她,真真切切地触碰到她。
太子醒来的时候发现chuáng边围了好多人,商约武彦谷神医都在,偏偏就是清欢不在。他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就揉了两下:“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清欢呢?”
“清欢姑娘她……有些累了,所以回去休息了,要不,属下这就去叫她?”商约说。
“不必了。”太子挥了挥手,神qíng是无法掩饰的温柔。“让她好好歇着。”然后又问,“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等一下,这什么味儿?”他抽动了下鼻子,对武彦露出嫌弃的表qíng,“一身汗臭味,去洗gān净。”
武彦一愣,“可是、可是属下刚洗过没多久……”
“怎么可能,味道这么大。”太子皱眉,“快去。”
“是。”
武彦走了,商约同谷神医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殿下……”
“什么事?”
“您的眼睛……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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