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该抱抱他的。”
蔚岚沙哑开口:“我怕你不开心,所以我学着远离他们了。其实我改了很多了,可我不喜欢说出来,我想着我做出来,你是会明白的。”
“我知道。”谢子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感qíng素来内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只能再qiáng调道:“我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蔚岚慢慢抬头,红肿着眼,静静看着谢子臣。
谢子臣心里剧烈抽疼起来,他从未见这个人哭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泪会让人放弃所有的原则。
他想伸手去拥抱她,可他却在对方的眼神里明白,此刻这个人并不需要他的拥抱。
她内心仿佛是突然筑起了一道高墙,冷冷看着这个世界。
“子臣,你,林夏,你们一辈子都难以明白,我已经做了多大的改变和牺牲。”
谢子臣没有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他不可能真的理解她,因为他不是她,他不曾看过她的世界,哪怕她曾描述,可他永远无法设身处地的感受,这个人从一个女尊贵族变成这个世界理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时,内心的屈rǔ与愤怒。
他不能理解,自然也无法给出正确的回应。
蔚岚看着谢子臣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他一直很理智,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不懂,再聪明,也是不懂。
她慢慢放下苏城,沉默着起身,往外走去。
她脚步虚浮,似乎是累极了。谢子臣吩咐跟随他来的大理寺卿处理后面的事后,便疾步追了上去。等追上蔚岚身后,他又觉得有些胆怯,缓下步子,静静跟在她身后,什么都话都没有。
蔚岚来到门口,染墨去赶马车来,谢子臣站在她身边,想了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蔚岚身上。
“夜里冷,”他笨拙道:“你体寒,不要受凉。”
蔚岚没有说话,马车赶过来,她由染墨搀扶着上了马车。谢子臣站在马车前,一时竟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就拦着马车,一动不动。
蔚岚抬眼看他,知晓他的意思。
他是这样的,人家都说御史台的谢大人铁齿铜牙舌绽莲花,但在感qíng这件事上,他从来不肯多说一句。平日都是蔚岚哄着他,可今日她累了,有些哄不动了,便静静看着他,慢慢道:“还有事吗?”
“我……”谢子臣努力了,憋了好久,终于才道:“你不要难过。”
蔚岚点点头,放下帘子,同染墨淡道:“走吧。”
“阿岚!”谢子臣忍不住抓住了马车车壁,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他知道不能不说,他看着蔚岚,一时觉得比朝中大事都要让人觉得手足无措。蔚岚静静看着他,谢子臣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心中一时升起无数委屈,沙哑道:“阿岚,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
蔚岚有些疲惫:“我只是累了,你且让我回去歇一会儿吧。”
话说到这里,谢子臣也不好再拦。他放开手,车帘落下来,遮住蔚岚的脸。谢子臣站在马车边上,以为蔚岚不会再理他时,就听对方道:“子臣。”
谢子臣抬头看着马车里,听对方慢慢道:“我让你走,不是因为不在意这份感qíng。正是因为在意,我希望这份感qíng,永远是最好的模样。”
你心里的蔚岚永远是你爱着那个蔚岚。
我心里的谢子臣也永远是我爱着那个谢子臣。
马车哒哒离去,踏着月色。
谢子臣静静注视着那辆马车,他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qíng。
他知道这是蔚岚的告白,也明了了蔚岚的意思。可他却觉得心里酸涩。
他爱这个人,想陪伴她,宠爱她,守护她,想为她遮风挡雨,宠到任xing骄纵。
他的确想要她的回应。
可这个回应,不该是这样的方法,这样的形式,这样的语气。
这样低头妥协的阿岚,让他太过心疼。她坚持的时候,他气恼担忧。等她真的低头道歉,他又怨恨自己苦苦相bī。
蔚岚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照常上了早朝。苏城的死讯让朝野震惊,众人本来纷纷在猜想这位皇子该如何处置,结果他却提前出手,了结了自己的xing命。
所有人都能想象,如果他活着,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大概会是红袍金冠,小扇往身前一展,然后冷笑着同众人说:“本王的命,从来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决定的。”的模样。
他的死虽然让人震惊,但大家也都舒了口气。而对于三皇子宫变一事的处理,皇帝则全权jiāo给了谢子臣领大理寺处理。
新任大理寺卿左荃是蔚岚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但这件事也只有蔚岚心里清楚,左荃的升迁一直十分稳当,虽然背后多有她活动的痕迹,但几乎都不是她亲自出面,就算是谢子臣,也并不知道左荃是蔚岚的人。
谢子臣向来是个斩糙除根的狠人,若是蔚岚去让他放了上官家,谢子臣必然是不肯的,哪怕告诉谢子臣这是她和苏城之间的jiāo易,谢子臣大概也会觉得,人都死了,还履行承诺做什么?
大概也是熟知谢子臣的xing子,苏城才选择的蔚岚。蔚岚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答应了苏城的事,自然就会办到。
她亲自去是说不定谢子臣,也就不想bào露左荃是自己的人,于是暗中吩咐了左荃后,便上门去寻了王曦。
去王府的时候,王曦正准备出门,见蔚岚来,王曦让人将她迎进来,笑着道:“我正打算去找你,你便来了。”
“找我?”蔚岚愣了愣,随后便听王曦道:“是啊,我本来想找你讨个人qíng。”
“说说?”蔚岚随着王曦坐到桌前,王曦给她倒茶,有些为难道:“此事说起来……怕阿岚是不会同意,但是我还是要力争一下。就是阿澈的事……”
说到林澈,蔚岚就明白了。
林澈和王曦自幼相识,人心都是偏的,哪怕说都是兄弟,可终究有亲疏之分。
蔚岚皱了皱眉头:“阿曦是想救阿澈?此事康成可知?”
“他知道。”王曦点点头,跪坐在蔚岚对面,用小扇敲着手心,慢慢道:“他没做声。可实话说,无论康成如何想,我都是要救阿澈的。对别人或许还需虚伪一下,可是对待阿岚,我便实话说了吧,”王曦苦笑了一下,抬眼看着蔚岚:“阿澈于我,如亲弟弟一般,诸位兄弟里,我与阿澈的感qíng是最深的。”
“他的经历我再清楚不过,他背叛太子殿下,其实我也并不意外。”
“那你还原谅他?”
“我不是原谅,”王曦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资格谈原谅,我所做的,也不过就是作为兄弟救他而已。我知道他犯下罪孽深重,他可以贬为庶民,然后出家为僧,永世囚禁于护国寺。他也可以当个医官,上战场去多救点人。阿岚,死亡是没有任何用的,不如让他活着,为他的所作所为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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