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助的看着他们,他们也同样无助的看着我,我的脑袋里是一阵接一阵的巨大轰鸣声,世界在一刹那炸裂,眼前好像有血色大团弥漫,自天边聚集,劈头盖脸而来。
我簌簌发抖如风中树叶,牙齿上下格格战栗,嗓子口好像已经不由自主地裂出尖叫,一声一声,像一只独自哀嚎的shòu,耳膜中血液砰砰撞击,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他们一直陪着我,谭思瑶的眼泪一直在流,徐晓文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我。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终于说了一句话:“天黑了。”
天黑了,像不会再天亮了。
我想可能再过几十年,我都不愿意去回忆那个星期当中发生的一切,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那么痛彻心扉。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闭上眼睛,还能够清晰的想起自己当初那种绝望的心qíng,那些负面的qíng绪像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我的眼前张牙舞爪,而我却只能很没用的蹲在墙角剧烈哭泣。
除了班导到堂点名的课之外,徐晓文和谭思瑶全都撬了守着我,哪怕是一些重要的科目要划考试重点他们都一步不离的守着我。
我很安静的睡在chuáng上跟他们说:“真的没关系,你们去上课吧。”
可是无论我怎么说,他们都坚持自己的意思。每餐按时派一个人去给我买饭,虽然买来我也不吃,或者是糙糙扒两口就扔在一边。
平时我要是这样他们肯定都会觉得很惊讶,因为我在他们的心里就是一个彪悍的饭桶,有时候菜不好吃,谭思瑶剩很多饭,我都会骂她,问她有没有读过“粒粒皆辛苦”。
看着谭思瑶一个千金大小姐纡尊降贵的请求我吃东西,我心里也真的很内疚,我笑着跟她说:“以前你总觉得欠我的吧,这次你全还了。”
她看着我,眼泪哗啦哗啦就流下来:“落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受这么多苦,之前我还因为许至君的原因有点生你的气,可是现在我真的想通了,可能是上天在别的方面让你太坎坷了,所以让我把许至君带给你。”
我的眼睛也有一点cháo湿,啊,许至君吗,不知道他妈妈的手术怎么样了。
在发生这件事之前,我们两个人还特意拐弯抹角找到了一家私房菜的菜馆里去吃饭,芙蓉广场曼哈顿大楼上面,几经周折才找到。
吃得很饱之后许至君很认真的跟我说:“我妈妈就这几天要做手术了,我就暂时不陪你了,等我妈妈这边弄好之后我就去找你。”
临走的时候他还偷偷在我钱包里塞了几百块钱,我回家才发现,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他笑着说“我这几天没时间给你买吃的,你自己拿着钱方便点,想吃什么就吃”。
那个时候我简直感动得想哭,那种感觉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受过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眼前这个人他完全会把之前生命中所缺少的全部补给我。
可是一转眼,繁星闪耀的天空,就全乱了。
我的手机一直关机,许至君中途打过两个电话给谭思瑶和徐晓文,他们谁都不敢跟他说实话,只说我是人不舒服,回家去了。
以许至君平时的聪明应该察觉到这个谎话多苍白,可是他也追问下去,可见他妈妈那边的qíng况也不乐观,他也没太多心思来细想我这边到底出了个什么状况。
我成了一个怕光的人,每天都把窗帘拉得死死的,生怕一丝光照到我身上我就会化为灰烬。我也不敢出门,害怕同学们那些猜测的言论和好奇的眼神。
虽然照片上的关键部位都打上了马赛克,但是夏天我穿吊带的时候有很多人看到过我的刺青,大家都知道那个照片上的人就是我——程落薰。
夜里我听见谭思瑶轻轻的鼻息声,可是我怎么都睡不着,我觉得我的人生应该要就此画上句号。
我打开手机,这些天里有很多信息。
宋远说:落薰,我觉得好难面对我姐,我现在跟她说话都觉得别扭。
康婕说:乡霸儿,你在gān什么啊,我以后叫你乡霸儿好吧?哈哈,儿化音,像不像首都来的?
还是康婕:阿龙跟我妈妈吵起来了,唉,你说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安宁的地方呢?
许至君说:我在医院陪我妈妈,她qíng况不太好,我走不开,你自己要好好的。
还是许至君说:程落薰啊,我有点想你,你病得很厉害吗?电话总关机,我蛮担心你啊。
依然是许至君说:你老实承认你是不是跟林逸舟在一起啊,老子要拖你去浸猪笼。
……
一路看下来,几乎全是许至君,而林逸舟像他承诺的那样,没有再轻易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我站在天台上,风把我的白色睡裙chuī得鼓胀翻飞,我想我自己看上去一定像一俱充满戾气的冤魂。
我给许至君发了一条很矫qíng的短信:许至君,这些年来,你在哪里,为什么我这个时候才遇到你。
发完之后,我静静的坐下来,水泥地板很冰很凉,到处都是空的啤酒瓶子,我随手捡来一只用力在石阶上敲破,玻璃四溅。
顺手捡起一块,伸出左手,这条伤痕累累的手臂在月光下泛着洁白的光芒。
我记得那些细细的刀疤,在失去周暮晨的那个仲夏,我依靠这种方式发泄内心的悲伤。
我记得那两个圆圆的烟疤,在得知最好的朋友背叛过我的时候,我企图用身体的疼痛抵抗心里的痛苦。
我记得我的十六个耳dòng,我记得我胸口那个黑色的刺青。
我也记得那个肮脏的夜晚,我看见不堪的一幕之后,自己的牙齿狠狠地咬在手臂上。
我记得。
这一次,我手中的碎玻璃,决绝的划向我的左手手腕。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热的血液流满了整只左手,我安静的躺在水泥地板上仰望着深蓝的夜幕。
我听见一个声音,谭思瑶的尖叫,然后她来拖我,我挣扎。
渐渐的意识就模糊了,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的脸……
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的谭思瑶,她紧紧地握着我包裹着厚厚纱布的手,看到我醒来她先是笑了,接着又开始哭。
我想说话,可是就是没有力气,头也很晕很痛。
她附下身来对我说:“我去找至君,他在他妈妈那边。”
我使出浑身力气拉住她:“先别去,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在谭思瑶混乱的叙述之中,我搞清楚了这一天一夜当中发生的事。
她半夜醒来,看到我的chuáng上是空的,洗手间里又没人,心里就知道要出事了。她想起我们高中的时候谁不开心就会跑到天台上去很做作的哭一场的习惯,于是她披着睡衣就爬上去了。
等她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流了很多血,她想把我拖去医务室,可是她没有力气,她没有一点办法……
她哭着打电话把许至君叫过来,任凭徐晓文怎么巧舌如簧,半夜三更宿管硬是不肯放人进来。许至君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形象,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抽了几百块钱塞到宿管手中,这才进了女生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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