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跟陈沉分手之后,她再也没在任何朋友面前提起过这个人,包括我,但这并不代表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事实上他们一直有来往,只是不为人知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沉迷上了老虎机,应该也是被他那帮所谓的好兄弟、实质上的狐朋狗友带着去玩儿的吧。
偶尔赢了钱之后他会很慷慨地叫上康婕一起去吃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副阔少的做派。或者把她带去超市,让她自己选零食,多少都不限,有一次在冰柜前买酸奶的时候,还被我妈妈偶然撞见了。
那正是康婕捉襟见肘的一段日子,对陈沉的慷慨,她没底气拒绝。
尽管她知道,这样下去,两人的关系会变得越来越微妙。
有一天晚上他们又在一起吃晚饭,旁边坐着对小qíng侣,女生很嗲,恨不得把自己黏到对方身上去。康婕忍不住朝他们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这一幕被陈沉看在眼里,他笑着问:“嫉妒啊?”
康婕白了他一眼:“神经病啊你。”
陈沉点了支烟,往后一靠,没跟她计较,转移了话题:“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康婕已经习惯了他信口开河乱许诺,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地顺口说了一句:“房子咯。”
“房子贵了点儿,别的呢?”
知道这个时候康婕依然没意识到陈沉是在认真地问她,她还是很不正经地说:“没什么想要的,反正我想要的,你都送不起。”
这句话有点儿伤人,陈沉脸上的笑僵了那么一下,最后讪讪地说:“那我自己做主了。”
隔了两天康婕又接到陈沉的电话,叫她吃饭,她的语气不是很好:“又吃什么饭啊,***的除了吃饭还能不能想出点儿别的事啊。”
话是这样说,可她还是去了,知道陈沉把那个崭新的NANO摆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不是在开玩笑。
一时之间,她有点儿难以置信:“你gān什么啊?偷的啊?”
那天陈沉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刚刚洗过的头发像一根根软软的刺,语气里也透着欢快:“切,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吧,用得着偷?”
那个NANO是红色的,而红色正是康婕最喜欢的颜色,她狐疑地看着陈沉微笑的脸,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猪啊你,这是生日礼物。”他终于道破玄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康婕在好长时间内,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她的初恋,爱过她也被她爱过,然后毫不内疚地背叛她的人。
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的生日。
连自己的妈妈都没提起过这件事,连最疼自己的爸爸都忘记了,而自己最好的朋友更是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来。
可是,他记得。
“那天问你想要什么,你又不肯好好回答。我就自己随便买了个东西,给你无聊的时候听听歌,红色你喜欢吧,我觉得这个颜色最好看。”
康婕的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白痴……làng费钱。”
可是陈沉却轻轻地笑了:“你生日嘛,你,生日嘛。”
那个“你”字,音咬得特别重。
事qíng发生得特别自然,她不知道自己对着黑暗发了多久的呆,直到清醒过来看着陈沉熟睡的脸时,还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如此真切地发生了。
两个多小时前,他还带着她跟他那群兄弟一起喝酒,唱歌,chuī牛bī,她不喜欢跟他们在一起,推辞说要走,他追出来,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把他摁在墙上用力地吻了下去。
真的,好像中间这些年的磕磕碰碰都不曾存在过,他们还是十六岁时相亲相爱的那两个人。
后来的事qíng就像水到渠成一样,他们去了酒店,都很忘qíng。
皮肤是有记忆的,它记得来自另一个人手指的温度、力度,它熟悉那种炙热——即使那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事qíng,就是这样,发生的。
康婕坐在窗边,从陈沉的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瑟瑟发抖地揪着自己,因为清醒过来而鄙夷自己。
她知道,这次跟过去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与爱无关。
不过是因为孤独,不过是因为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遗忘了,所以才这么卑微地接受了这点儿恩惠。
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冷。
灵魂太仓皇了,所以身体需要取暖。
忽然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她身上,一片雪白。她没有想到,事qíng并没有在这个晚上结束。
一个半月之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自己跑去药店买了一个验孕条。
结果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块钱的东西就是靠不住!”她一边这样心虚地想着,一边又跑去买了个最贵的。
可是最便宜的和最贵的显示出来的结果,确实完全一样的。
面对着那两条杠,她怔怔地,怔怔地看了好半天,就好像被人抡起木棒对着她的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思维停滞了,心跳停滞了,呼吸也一并停滞了。
她决定去找陈沉谈一谈。
虽然很难堪,虽然她根本就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说出这件令她自己都觉得羞耻的事qíng,可是在那一刻,除了他,她真的想不出还可以找谁商量。
妈妈?算了吧,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她会有什么反应,真的,甚至想都不用想,死了这条心就对了。
爸爸?也许他不会像妈妈那样叫嚣得尽人皆知,可是自己肯定会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至于陈沉……那估计是整条命都没了。
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当机立断,她离开给陈沉打了电话。
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正当康婕觉得自己快绝望的时候,她忽然想起生日那天晚上陈沉的手机没电了,便顺手拿她的手机给一个兄弟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上几包烟。
她连忙上网调出那天的详单,给那个人打了个电话。
那头闹哄哄的,对方也没问她是谁:“找陈沉?他手机丢了……在一起啊,我们在打台球……”
没等他说完,康婕就把电话挂了,随便拿起一件衣服就跑了出去。她知道是哪个台球室,以前他们还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泡在那里,这么多年了,他也就这一点儿没变了。
她不会忘记,当她掀起重重的门帘,穿过烟雾缭绕的台球室,好不容易在角落里看到他的时候,自己那种既伤心又屈rǔ的心qíng,就像时光倒回到十七岁时一样。
她看见他坐在一张凳子上,左手夹着烟,右手搂着一个姑娘的肩膀,那个姑娘坐在他的腿上。
一瞬间,康婕放佛跌进了时光隧道里,那个叫萧萧的女孩子盛气凌人地对她说,你不就是跟他上过chuáng吗,我也可以啊。
那种被人拿着刀子剖开胸膛,把那颗活蹦乱跳的心摘下来,放在脚底下使劲儿踩的感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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