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了解自己,并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不够成熟还很贪玩儿,所以我爸妈对我一直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反正她也没想嫁什么青年才俊,我觉得我们两个就是胸无大志的一对,也蛮好的。
“至于求婚……其实也没求婚,戒指都是后来去买的,那天送她回家的时候,看着她下车,一个人走进那条老巷子……不知道怎么讲,就是觉得心里突然一下很酸,然后我就下车对她喊,康婕,要不我们结婚吧?她当时都呆住了,以为我开玩笑的,我又说了一遍,结婚吧?然后这个傻X就跑过来抱着我哭,好好儿的一件衣服都被他哭湿了。”
萧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微笑地看着康婕,我可以确定,这么多年来一直折磨她的那些因子终于在她的血液里平息了,那匹脱缰的野马不再令她痛苦,所有不幸和不堪终于都翻过去了,她的人生从她抱着他哭的那天晚上开始,揭开了新的篇章。
从前的那些缺失和丧失,都已经成为轻盈的过去,站在青chūn的末梢对它们挥挥手,此生再也不必相见了。
但我呢?
我的眼睛看着他们,我的嘴在说着一些祝福的话,可是我的灵魂为什么好像脱离了躯壳,飘到了很高很远的地方?
我终于明白,以前我和许至君在一起的时候,康婕坐在我们旁边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了。那种形单影只却不得不qiáng颜欢笑的落寞。那种qiáng烈的对比而导致的落差,在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
回去的时候康婕对我说“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今天。”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傻子。” 我们一起长大,都曾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爱人,都曾有过被全世界伤透了心的时刻,都曾那样痛苦地煎熬着,等待黑夜过去,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剥掉时光在你们心上留下的那层老趼,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展开给爱自己的人看,也许痛楚会随之而来,但如果没有了这些,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她曾经说,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过得好吧,至少要有一个吧?
而现在,她找到了归宿,她即将披上白色的婚纱,而你作为好刀她最好的朋友,则会穿上香槟色的小礼服在她身旁做伴娘。她终于遇到了那个人,年华似水,却不再让她觉得这一切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看起来,不是很幸福美满的样子吗?
可你终于明白,这种幸福美满,是不可以被分享的。
我被周围所有人的温暖簇拥着,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孤独。
林逸舟,我多想像你那样,被深深爱过然后化为灰烬。
[3]这一生,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陪康婕试婚纱的时候,我一直木然地坐在一旁发呆,她们都唧唧喳喳地商量着,但这种聒噪让我感觉自己几乎快爆炸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会跳得那么快,顾不上跟康婕说清楚,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的包就冲了出去,站在滚滚车流中,仿佛听见了海làng拍岸。
是陆知遥。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是陆知遥
他说“我顺路来长沙,你有空的话我们见个面”。我没有计算过时间,从旅行结束至回到一成不变的庸常生活之中,究竟过去了多久,我每天醒来睁开眼睛后都要想一想自己一现在躺在哪里,然后就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似的想起来,我已经回家了,躺在自己睡了二十多年的这张chuáng上。
然后眼泪就会不能自抑地流下来。
回到这种生活里,听着周围的人说着我熟悉的方言,吃着熟悉的食物,一个人穿过熟悉的街道去熟悉的超市买东西,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冗长的梦。
我觉得有些东西被我丢失了,丢失在喧闹的街道上,丢失在超市城一排一排货架中间,丢失在那些朋友们的欢乐笑魇里,丢失在呼啸而去的时光中。
离开他的时候我就明白,爱是一回事,生活是一回事,艳遇是一回事,岁月是另一回事。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很多人想都没想过的东西,我都得到过了,够了。
我已经做好准备,这一生都不会再和他相见,可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在约好的地方等他时,我的思绪回到了刚认识他时的某天晚上。
那时我还是一个总把自己弄得很深沉的家伙,他扔给我一根百乐门,我点上之后看着空气中飘渺的烟雾,忽然问:“像你们这样生活的人,要么已经找到了谋生手段,要么就是找到了自我价值,对吧?”
他当时正在给吉他调音,头也没抬地回答我说:“我对那些从来都不在意,很多事对我来说就是好玩儿。”
我又问:“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泡妞儿?”
他这才抬起头来,嗤笑一声,反问我:“你呢?”
那种烟抽起来不算很烈,我轻轻地弹了弹烟灰,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想起似乎就在不久前,我们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时也说起过这个话题,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那时的李珊珊还没有遇到宋远,没想到自己的美貌在不久之后就好毁于一旦,她兴奋地说,对她来讲最重要的当然是钱啦!没钱怎么买限量的香水和包包啊!没钱怎么到处去购物啊!没钱怎么吃好的穿好的啊!
康婕的想法跟她十几岁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嫁人,生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别再生活在跟后妈斗法、跟亲妈吵架的那种氛围里了。
我呢?
我顺着她们说的想了很久,结婚生子?我觉得这两件事离我太远了,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我总是没办法跟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更别提什么未来。至于钱,我也不觉得那是多重要的东西。只要我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在哪里,我都可以买一张全价的机票飞过去看他,而他若是不想见我,我能即刻飞走,这样,就够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认认真真地看着陆知遥说,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他看着我,笑了笑,便再也没说话。
不久之前的分别就像从未存在过,我看着他由远及近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却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Hi,来啦。”
那些悸动和慌乱不必让他知道,他说过我不够淡定,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一点儿都没变。
在我家附近,我们找了家餐厅坐下来,点菜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敢抬头看他。要怎么形容这种忐忑呢,好像眨个眼他就会消失似的。
“回来之后过得怎么样?”他微笑着问我。
我装作无意地把脸别到一旁,不去看他,两只手在桌布下因为太用力地扭曲而关节发白:“就那样吧,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的笑容一直都是这么清浅,我从没见过他意味深长的样子。
那顿饭我吃得不好,因为中间他突然说:‘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下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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