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这么久,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却仍然记得,我曾经真实地拥有过那些欢笑和泪水,哪怕是伤痛的,却还拥有着。而此刻,即便他紧紧拽着我的手,好似从来不曾放过手,可是我们毕竟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美好,那么多的从前!
我们默默离开咖啡厅,站在街边上的时候,我低声跟他说:“我过几天就回湘北……”
他眉头一皱:“为什么?我让你很难受吗?”
“不是,不是,”我连连摇头,“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你需要清静。”
“如果想清静,我还跑回来gān什么?”说着他松开我的手,又掏出一支烟点上,qíng绪显得有些激动,“刚才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叫你不要跑,你偏跑,我的日子还有多久你不是不知道……”
我咕哝一句:“米兰,会找过来的。”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烟:“来了又怎样,我还怕她吗?”
我捂着脸直摇头:“墨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还有米兰,我斗不过她,而且我也不值得你这样。”
说着我就哭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站到了我身后。熟悉而迷离的气息梦幻般地罩住了我,我一阵摇晃,虚弱得几乎没有力气站稳。他慢慢张开双臂抱紧了我,然后不等我抗拒,低下头,深深吻了下来。他的嘴唇微凉,透着好闻的烟糙气息,我的脑中一片昏昏沉沉,抗拒不了,已经完全深陷在这样的吻里无力自拔,佯装的坚qiáng,其实懦弱得可悲。
“跟我去上海吧,我们好好待一段时间,那里……也许能放松些……”他终于松开我,把手伸进我的发丝间认真地看着我说。
“墨池……”
“考虑一下吧,尽快给我答复,那边还有一些事qíng等着我去处理。”他的手停留在我的后颈,轻轻摩挲着,目光温柔而悲凉,“医生说我很难撑过今年冬天的,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有你陪着,好不好?”
多么渴望的感觉啊,就是这种在他的注视中被他的爱浸润的感觉。物是人非的日子里,如果不是这种感觉,我绝对熬不到今天,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也许此时此刻只有彼此的爱还在这纷乱的尘世中疲惫地挣扎……
我们在熙攘的街头吻别,他要去音协一趟,我一个人回家。
走在湘江大桥上,心里忽然变得很宁静。这让我不知怎么想起一部费雯丽主演的经典老片《魂断蓝桥》,影片的结尾是女主人公玛拉带着对恋人的无限眷恋奔向了死亡,记得也是在这么一座桥上,也是车来车往,多少年来,我被这部电影深深感动。其实我的内心也有一个同样的恶魔,在跟我进行着殊死搏斗,我的痛苦就是源于这搏斗,想要给他最美好的爱,又怕自己无力承担,反而带给他灾难,这样的斗争已经在我的内心纠缠了很久,此刻斗争得尤为激烈。然后发生了什么?刚走过桥拐到一个僻静的街道时,我被尾随而至的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当我发现被陈锦森绑架到深圳的时候。
让我不解的是,他把我弄到深圳来后很少露面,见了面也只问些生活起居的话,或者是礼节xing地拥抱一下,拍拍肩膀什么的,这更让我生出无端的恐惧。因为这表明陈锦森对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爱慕”,我们之间就是绑架与被绑架的关系,非常简单利落,却又杀机重重,只要哪天他下了决心或者是目的达到了,他就可以毫不迟疑地痛下杀手。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竟是一个绑架犯。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办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当意识到qíng况严重时,我已经无法脱身,因为我被监视得很严密,除了在自己的卧室可以自由活动,房子里其他地方都有人把守,特别是厨房和阳台。因为陈锦森暂时还不想让我自杀,更不会让我在阳台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就是卧室的窗户都是被不锈钢焊死了的,也不可能有自杀或者是求救的机会。
绝望、恐惧、万念俱灰……
我已经不抱有生的希望了,只是放心不下家人和耿墨池。他们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处境,如果知道了,就算家人能挺住,耿墨池怎么办,他的心脏病已经无药可救了,任何一点的刺激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一想到这,我就抑制不住悲伤,祁树礼说得没错啊,我真的是个不祥的人,所以耿墨池提出要我跟他去上海时我才会犹豫,似乎是预感,我在犹豫,害怕重聚给他带来新的困苦。
果然,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他的请求,灾难就降临了。我反复地回忆那天从咖啡厅出来后在街边我们相拥而泣的qíng景,想起一个人走在湘江大桥时的茫然和彷徨,甚至还想起了那部老电影《魂断蓝桥》,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像女主人公玛拉一样葬身车底,给自己的人生来个最凄美的落幕。现在倒好,死也死不了,活着又受罪,糟糕的是我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qíng形,甚至不知道陈锦森为什么要绑架我。我没有别的反抗方式,只能绝食。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一旦我死去,不管是什么样的yīn谋,都会让陈锦森功亏一篑。
饥饿的感觉很不好受,那是一种生命极限的折磨,好在我的身心已经麻木,再大的苦痛我都可以忽略,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再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牵连进来,身体越虚弱,这个想法就越qiáng烈。但是陈锦森不让我就这么死去,他叫来医生给我输液,用葡萄糖来维持我微弱的生命——计划轻易地落空了。我躺在chuáng上反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锦森得意地看着我说:“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你对我还有用。”
“你想把我怎么样?”那天他来看我,我直截了当地问。他并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微笑,然后自顾抽烟,极有耐心地消耗我的耐心。
“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我又问一遍。
他很不屑地看我一眼,吐了口烟,“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要放弃。”
“什么机会?”
“跟我结婚啊,你若跟我结婚,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跟你结婚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他奇怪地看着我,忽然就笑了起来,好像跟他说话的是个白痴:“你要我怎么说你,Cathy,有时候你冰雪聪明,但有时候你实在是愚蠢得可以。耿墨池把全部财产转到了你的名下,你不知道吗?”
我愕然。
“不知道吧?”
这么一问,他忽然就拉下了脸,笑意全无,“我给他鞍前马后地跑了这么些年,为的什么,就是希望得到实质上的利益,你可能不清楚,我跟他相jiāo不下十年,他的产业一直是我在打理。跟他妹妹谈恋爱后,我更贴心地为他奔波,我没有奢望得到他的全部,但至少不应该让我吃亏吧。谁知他是个薄qíng寡义的人,没有将财产留一分给他妹妹,全部转到了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女人名下,这个女人就是你!如果转到他太太名下,我心里还好受点,偏偏转给你,明摆着就是跟我示威,不让我得到一分一厘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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