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眼泪滚滚地落下来。
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米兰又说:“他昨天晚上又昏倒了,没办法,只好由我来守着你。”我扭过头去,还是不愿意在她面前落泪,“你……怎么这么好心?”
“在你眼里,我大概从来没安过好心吧?”她自嘲地笑,居然伸手帮我掖了掖被子,继续说了下去,艰难地、断续地,“你实在是很失败,白考儿,两个男人都这么爱你,却一个都留不住,不过……我比你更失败,争来争去,却什么都没争到,好没意思,谁也没赢谁,谁也没得到谁,谁都是可怜虫……”
“你……你还有中田。”
“哼!他?他是看上我的钱才跟我在一起的,确切地说是看上耿墨池的钱!”她倒是一点也不忌讳这件事,悲凉的笑从她唇瓣绽开,“他得知我放弃丈夫的财产后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可是人在那样的境况下真的好脆弱,只想有个人能给我安慰和爱……你说得对,虽然我喜欢钱,可是我更渴望爱qíng,像耿墨池这样的男人,对任何女人都具有杀伤力,我爱上他是很自然的事qíng。所以当初他在婚礼上为我戴上戒指时,我就找不着北了,明知道他是利用我来报复你也无所顾忌。唉,后来我又利用中田来报复他,可是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漠然置之对我的打击很大。于是我又拿出《LOVE》系列曲的手稿要挟他,结果我还没行动他就抢先行动了,可见他对叶莎非常珍视,包括对那个何瑾宜都非常看重,唯独对我冷漠无qíng,就像你说的,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在演戏,没意思,真的好没意思。”
“你刚才说什么,放弃财产?”
“是啊,我已经跟耿墨池协议离婚了,就在前天。”米兰说得很平静。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她的表qíng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素颜的面孔毫无神采,凄婉悲凉,却自有一种痛悟在眼中。
她说:“我也就是那天新闻发布会后想通的,我在酒店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我在车上看到你蹲在路边上哭泣。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在那里哭得很伤心,于是我也哭。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忽然间觉得人生好滑稽,拼命想要夺取的并非是属于你的,拼命要摆脱的却是命中注定的,这场悲剧没有赢家……真的,我从来没觉得这么绝望过,包括祁树礼,都很绝望,因为你和耿墨池的感qíng,就是上帝来了,也奈何不得……”
米兰一直在chuáng边喋喋不休,我因为药物作用很快又睡过去。依然是浑浑噩噩的梦境,我仿佛置身一个空旷的天地,看不到一个人,却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若近若远,如轻盈的风,掠过耳畔。意识忽远忽近,我不能确定我到底是醒着的还是在做梦,因为我听出来这次跟我说话的是安妮,她身上的百合香水味我很熟悉。
“考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原谅我了。可是你们也许不知道,我嫁给他是因为……因为要阻止他对你们的报复和伤害。这个男人,贪得无厌、自私透顶,我是爱过他,是真心实意的爱,在新西兰时我就跟你说过,我想跟他有一个好的结果,混乱了这么多年,我想拥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qíng。为了这份爱qíng我洗心革面改变很多,也付出很多,甚至因为跟他赌气答应Frank的求婚……想想我这一生真是很悲惨,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我,Frank跟我求婚也是为了利用我来达到他个人的目的,而Kaven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获取我哥哥的财富,他转移财产,隐瞒收入,背着我哥从事非法jiāo易等等,我哥是看在我的分上才容忍了他的种种劣行。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在账目和报表上做手脚,以严重亏损资不抵债为由将我哥旗下的两个子公司宣布破产,随即他又以亲戚的名义收购,企图鲸吞我哥的财产,我哥这才通过律师将余下的全部资产转到你的名下。他知道后立即翻脸,跟我闹分手,故意冷落我,那个时候我对他还抱有幻想,以为他还是爱我的,所以才答应Frank的求婚,想以此刺激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结果……”
“结果我还是失望了,他竟然绑架了你,是早先被我收买的他的一个亲信给我报的信。我简直气疯了,又不敢打糙惊蛇,就谎称想回到他身边,想赶过来救你,谁知……唉,命该如此,我怨不了谁,眼睛失明了我倒是不难过,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不用看到世事的残忍,我或许可以活长一点。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又跑到长沙来找我,约我出去重叙旧qíng,说是要给我报仇,当下我就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了,因为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故技重演想利用我打击报复你们。果然,我收买的那个人偷偷告诉我,他在策划一个更大的yīn谋,想以结婚的名义将我软禁到国外,明的绑架他是不敢的,他怕Frank,他要我心甘qíng愿被他软禁,从而以此要挟我哥将财产转过去,而我只不过是他实现这个yīn谋所需要的一个道具。于是我决定将计就计,答应跟他结婚,远走高飞,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也要阻止他继续做伤害你们的事。考儿,我不敢跟你们说出真相,我怕Frank会杀了他,他死不足惜,但我不想我大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我这条命是真的无所谓了,活着对我而言就是痛苦,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安妮在我chuáng边说了很多话,我都听见了,可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睁不开眼,但我知道我在流泪,一直在流泪,是安妮给我拭去的泪水。她知道,我听到了她的话。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很模糊,只依稀听她附在我耳边说了句:“我会带走他,带走所有的灾难,只要你们幸福,我愿意为你们带走灾难……”
然后我又陷入了长久的昏睡。
但耳边还是有人在说话,几乎没有停过。
“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活下来,否则考儿怎么办?”
“就怕我等不到那颗心脏了。”
“别急,Smith说,那边已经不行了。”
“我才是真的不行了。”
“你要撑住。”
“我怕我撑不住了,我们不是血型相同吗?”
“那又怎样?”
“或许我的……可以给你,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撑不住的时候。”
“你舍得让我跟她在一起?”
“舍不得也没办法,只能来世再抢回来了。”
“来世我要比你先遇到她。”
“难说,我肯定比你先遇到。”
“不可能总是你先。”
“那就等着瞧好了。”
“怕了你,总是跟我争。”
“是你跟我争。”
听出来了,是那两个男人在说话。哪句话是耿墨池说的,哪句是祁树礼说的,我分辨不清。但肺部的不适感却是清晰的,仿佛身体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将我整个人都要生生撕碎,可是心上早就烙下耿墨池最深最重的印记,永不能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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