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Yes,我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祁树礼在电话里英文夹中文,说话很吃力,“我叫Frank,听说你叫考儿,很好听的名字,一个人在家吗?”
“我要搬走了,房子腾给一个亲戚住。”
“哦,这样啊,那我这个电话很及时哦,明天打就碰不到你了。”
“是的。”
“那我们很有缘,我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谢天谢地,我还活着。”这个人说话很有趣,声音浑厚悦耳,似乎并不令人讨厌,“过些日子我会回国一趟,希望到时候可以见到你,我很想见到你,可以吗?”
“可以,只要到时候我还活着,你就可以见到我。”
“OK,只要到时候我也活着我一定见你。”
虽然听声音我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坏,但他的姓氏太让我敏感了,我做不到热qíng,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对于祁家的人,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过去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噩梦,我唯愿这辈子也不要跟他们家的任何人有jiāo集,我就是沦落街头要饭也不会去敲他们家的门。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我跟耿墨池闹翻了,没地方住,只得硬着头皮去要房子,因为祁树杰姑妈的儿子喜宝借了我的房子做婚房,这事我原本是不qíng愿的,但看在祁树杰的母亲再三托话的分上,而且当时搬去跟耿墨池同居,房子刚好空着,我只好答应。
可是让我万没料到的是,祁树杰的母亲,那个老巫婆竟瞒着我擅自将房子卖给了喜宝一家,当他们拿出新的产权证给我看时,我气得差点昏厥过去。第二天我就请假赶到湘北,直奔老巫婆的家。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是祁树杰的老婆,是他遗产的直接继承人,我已经放弃了他留下的钱,可他们居然还要夺走我唯一的栖身之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记得那天老巫婆家里好像来了客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我一脚踹开门,气势汹汹地冲进客厅,里面果然坐了好些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不要脸的贱货,你还敢找上门啊!”老巫婆闻讯马上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房子是我儿子留下的,你根本没资格住,你不是有男人给房子住吗?怎么,被赶出来了?活该!想要回房子,门都没有!”
我瞪着那个狰狞的老女人,心中压抑多年的火山瞬间爆发,猛然发现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把水果刀,喜宝恰好就站在我前面,他也在帮老巫婆的忙。我不由分说就抓起了水果刀,冲上前一把顶住喜宝的脖子,咆哮道:“你们这些没人xing的畜生,这样的事你们都做得出来,今天我就一句话,jiāo不jiāo房子,我手里的刀子可是不认人的,就一句话,jiāo还是不jiāo!”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老巫婆和祁树杰的姑妈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喊:“不得了了,要出人命了,快打110,我们家里来了个疯子。”
“看谁敢动!动一下试试看!”
说着我的刀刃立即就划了一下喜宝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眼见我真发了宝气,在场真的没有一个人敢动了。这时候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了起来,他一直在冷眼旁观,盯了我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你是白考儿,阿杰的太太?”
“你管我是谁?不关你的事就滚开点!”我恶狠狠地冲他吼。他并没退缩,不慌不忙地来到我跟前,很有趣地打量我,“没想到阿杰的太太这么有个xing啊……”
“滚开,不关你的事!”
我气红了眼根本懒得跟他罗唆。双方又僵持了一会儿,老巫婆只得乖乖让步,表示会立即把房子还我,要我放下手中的刀。我这才推开喜宝,一甩手,水果刀准确无误地cha在了茶几旁边的皮沙发上,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吭气。只有那个跟我搭话的陌生男人很镇定,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好像还很欣赏的样子。我没理他,限了时间要他们腾房子后掉头就走,又是一脚踹开门扬长而去。过了大概两个月,我搬回了自己重新装修好的公寓。没头没尾的日子又开始了,除了晚上到电台做节目,我基本足不出户,外面冰冷的世界已经让我彻底灰心,我但愿自己早些将这一切遗忘,就像这个世界已将我遗忘一样。直到有一天我散步回来,电话响了,我去接,听到一个浑厚的男音跟我打招呼,“Hello,还记得我吗?”
“谁啊?”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前阵子我们还见过的啊,我是阿杰的哥哥祁树礼,想起来了吗?”那男人在电话里笑。
祁树杰的哥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给我打过电话,至于见过面,我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哦,你好,我们见过面吗?你弄错了吧?”我冷冷地说。那男人又在电话里笑了起来,“不记得就算了,有空出来见个面吗?我请你吃饭。”
“对不起,我没空!”我断然拒绝。
“那你很不守信哦,你说过只要你活着就可以见到你的。”
“我现在已经死了!Frank先生,你在跟鬼说话!再见!”说着我就挂了电话。鬼才跟你吃饭呢,我不想再和祁家人有任何的瓜葛!刚挂下,电话又刺耳地响了起来,我抓起电话,正要发作,对方抢先一步说了话:“我在新澳西餐厅等你,晚上七点,不见不散!”说完对方也挂断了电话,语气坚决,根本不让人有拒绝的余地。好厉害的男人!我决定见他。
我把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出了门,当我蹬着高跟鞋款款走进新澳西餐厅时,立即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这让我顿时有了些底气,我想我的样子还不至于太丢人。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靠窗的角落朝我招手,很内敛地冲我笑。我的视力一直不太好,走近才发现那男人好眼熟,脑中一闪,想起来了,他不就是我去找祁母要房子时跟我搭话的那男人吗?他就是祁树杰的哥哥?真是见鬼了,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那样láng狈的场景下,我顿时窘得无地自容。
“请坐,很高兴见到你。”祁树礼笑着说,起身很绅士地帮我挪开椅子。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并没主动说到那天的事qíng。我饮了口橙汁,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穿了身藏青色西服,戴着副无边眼镜,很斯文,眉目却很老沉,无端地透出一种威严,或者说是气势,也许这与他的生活环境紧密相关,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个寻常人。至少跟老实木讷的祁树杰不是一类人,我看不出他哪点跟祁树杰相像,我疑惑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
“看清楚了吗?不像吧?”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
我实话实说:“是不太像。”
他莞尔一笑:“可我们是亲兄弟。”
这个人真是很奇怪,即便是笑着,眼中依然有那种bī人的气势,目光锐利。我不大敢跟他对视,总觉得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像X光,老谋深算,让人很没安全感。所以从头到尾我只顾低头吃,他问一句我答一句,决不多说半句话。我感觉他问得很小心,而且显得有些紧张和兴奋,因为他不停地调整坐姿,一双手拿上来又放下去,找不到跟我沟通的话,就不停地点菜,询问我的口味,征求我的意见,最后还要了瓶红酒……我是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没怎么看他,我根本就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吃饭的。祁树礼却吃得很少,他只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吃,目光闪闪烁烁,感觉得出他内心的兴奋更qiáng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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