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
当生活重新绽放笑颜,失而复得的欣喜常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我们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可即使是从前,我们也未曾这么融洽过。当清晨的阳光慢慢地撒进屋顶花园的玻璃花房中来时,我在给兰花培土,耿墨池在边上喝咖啡看报,兰花的幽香和咖啡的浓香弥漫在空气里,仿佛连花叶间的阳光都变得跳跃了,闪闪烁烁,迷人眼。
我问耿墨池:“你为什么住这么高的楼啊?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住高楼的。”他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报纸,并不看我,半晌才说:“因为可以看见你。”
我蹲在花丛中,像个辛勤的园丁,回头一笑:“你以前没这么煽qíng的。”
“因为我看了《还珠格格》。”
我大笑:“不可能!”
“骗你gān什么,有段时间我天天看,看到自己想吐了还看。”他说得很认真,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拿我寻开心。
“为什么?”
“因为那个小燕子蛮像你的。”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那丫头疯疯癫癫,没头脑没文化,不像你像谁?”
我嗤之以鼻:“别以为你很有文化似的,居然用《两只老虎》做手机铃声,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还亏你是搞音乐的。”
耿墨池放下报纸,挑眉道:“难道我跟你不是两只老虎吗?”
我愣了下,恍然大悟,笑得花枝乱颤:“没错啊,我们就是两只老虎,可是你从来没怕过我啊,我可是母老虎哦。”
耿墨池不接话,凝视我片刻,忽然问:“对了,你有没有护照?”
“护照?有啊,你问这gān吗?”
“过阵子我想带你去国外度假,你愿意去吗?”
“去哪里?”
“巴黎。”他踱到我身边,扯我起来,搂着我的肩膀说,“现在这个季节过去是最美的,我们好好在那边待段时间,你看如何?”
“可是我的工作怎么办?我请不到这么长的假呀。”
“你怎么老惦记你的工作?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一刻都不行!”他又开始蛮横不讲理了。
“那我考虑下吧。”我摸清了他的底子,争执的时候尽可能的不跟他较劲。
他还是显得有些不耐烦:“不用考虑了,你赶紧把户口本和护照拿来,快到国庆了,出国旅游的人很多,办签证很麻烦的。”
中秋节,耿墨池带我到外面吃饭,不过并没有去餐厅或酒楼,而是载着我驶入一条陌生的林荫道,整条路清静幽雅,有很宽的人行道和粗大的行道树。
“这是哪?”我张望着问。
“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家里的一处老房子。”说着他已将车停到了一处威严肃穆的褚红色镂花铁门前。“我母亲从国外回来了,她想见你。”他帮我打开车门时说。
我一下车就看到铁门边的墙上挂着块jīng致的木牌,上面刻着“夏宅”两个字。这应该是姓夏的人家住过的房子,耿墨池姓耿,他跟这夏姓是怎么一回事?
房子是那种旧时代典型的尖顶小洋房,有三层,红色的外墙,屋顶上还有个烟囱,窗户也是圆拱形的,二楼和三楼都有褚红色半圆形镂花铁栏阳台,或红或白的jú花开满阳台,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阵阵清香。我仰着脸贪婪地吸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香味,忽然想起瑾宜住的那个院子,也是满院种着jú花,耿墨池前阵子带我去过,房子是很老式的旧宅,古朴清雅,满院的jú花香让人印象深刻。那天韦明伦还有耿墨池另外几个朋友都过去了,瑾宜和她的丈夫于连非常热qíng地招待我们。只是她丈夫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我这才知道她丈夫是个残疾人,但人非常温和,跟耿墨池他们好似很熟,我跟瑾宜在厨房忙的时候,他们就在书房里jiāo谈甚欢。而让我意外的是,于连是位作家,写过一部畅销小说《淡淡的jú花香》,那部小说感动过很多人,我曾经在电台的节目里介绍过,没想到作者竟然是瑾宜的丈夫。所以说这个世界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碰见了故人。据说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于连亲身经历的一段痛彻心扉的师生恋,自己的丈夫在书里写过去恋人的故事,我惊讶于瑾宜的承受能力,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的瑾宜会有如此宽容的胸襟。
因为我自己也有写作,跟于连jiāo流了不少写作和阅读上的感悟,于连很高兴,临别时送了本签名书给我,我如获至宝,拿回家都舍不得翻。
我问耿墨池:“于老师是什么时候残疾的?”
不想耿墨池当即黑脸,“不关你的事少问。”
“随便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这么闲你可以关心下粮食和蔬菜,少打听别人的隐私!”
第十九章 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4)
这个人,真是让人无语极了。我感觉耿墨池好似很忌讳我问及他的过去,包括瑾宜的过去,他也是三缄其口,我没事最好别招惹他,否则他可以一天不搭理我。不过让我欣慰的是,耿墨池现在好像已经开始让我更深地融入他的生活圈子,虽然以往我跟他相处亲密,还同居过一段时间,但其实我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甚至连对方的家庭qíng况也知之甚少,那时候我总觉得爱qíng是两个人的事qíng,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我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而现在他似乎是有意识地将我往他的圈子里带,我因此认识了很多他的朋友,比如韦明伦、Sam等。这次他带我见他的母亲更是让我非常意外,按传统的说法就是见家长了,我既兴奋又紧张,责怪耿墨池应该早点告诉我,结果他说:“算了吧,我受不了你太正经。”
“起码我可以换件得体的衣服,化点淡妆吧,这也算是对伯母的尊重啊。”
耿墨池鄙夷地瞥了眼我,“我宁愿看兔子也不愿意看熊猫!”
说起这事我就难堪得要死,上次耿墨池带我去参加他圈内一个朋友的生日晚宴,他是从工作室直接去的,然后派司机来接我,电话里特意jiāo代我要把自己收拾下,于是我就赶时髦化了个烟熏妆去赴会。可是我化妆的技巧实在太烂,一进场就引来那些人的哄笑,原来我的烟熏妆晕开后成了活脱脱的熊猫,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耿墨池当时看着我的那个样子,恨不得拍死我。
这会儿他又说起这事,我嘀咕道:“熊猫是国宝好不好。”
他对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就你,活宝还差不多!”
进了门,耿墨池的母亲在客厅中已等候多时,我盯着沙发上那个端坐的美妇人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那就是他的母亲?怎么那么年轻,看上去四十岁还不到呢!
她穿了件裁剪得体的白色连身裙,外面罩了件粉紫色羊毛开衫,高雅端庄的气质显露无遗。她并没有留中年妇女惯有的短发,而是一头乌黑的鬈发顺着肩膀垂至胸前,尤其那张脸,肤白如雪,眉眼如画,淡紫红色口红跟她身上那件同色毛衫配得天衣无fèng,她那么姿态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呆若木jī的我,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坐到她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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