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连波_千寻千寻【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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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好东西,连波先给叔叔打了个电话,说会回去好好考虑继承遗产的事,要叔叔安心在北京养病,他过些日子再来北京。叔叔似乎很不放心,再三恳求连波无论如何得去匈牙利定居,叮嘱了又叮嘱,就差没要连波立保证了。

  连波原本没有这个打算,想都不愿意去想,可是昨夜跟樊疏桐长谈后,他觉得倒是可以考虑了,远远地离开这里,谁也bī不着他,不用面临那样的选择,也不用害怕伤害到最亲的人,这样哥哥应该放心了吧?只是目前他还只是动了这个念头,真的要定下来,恐怕没那么快,学校里还一堆的事qíng等着他去处理……跟叔叔打完电话,连波又回到樊疏桐的房间,在chuáng边伫立良久,发觉昏睡不醒的哥哥眼角隐约还有泪痕,连波心中一搐,不由心下一片凄然。

  “哥,我永远不会和你争的,你放心好了。”这是他的心里话。

  连波心想,我有什么资格和你争呢?我卑微懦弱至此,我根本不配拥有朝夕,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我那么无耻地逃开她,躲着不肯见她,我早就没有了勇气站在她面前。哥,不是只有你才有恨的,我心里也有恨,我陷在怎样的黑暗世界里不是你可以想象得到的,父亲屈死,母亲病逝,其实我跟你是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啊。

  (5)

  从房间里出来,阿斌脸色怪怪的,看着连波yù言又止。

  “小伙子,有事吗?”连波问。

  阿斌神秘兮兮地说:“楼下大堂有人找你。”

  “谁啊?”

  “你下去就知道了。”

  ……

  连波诧异,会是谁到这来找他?于是赶紧拎着行李出门,结果出了电梯,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军官朝他点头微笑,连波当然认得,是樊世荣的秘书小刘。一般qíng况下,见到刘秘书就等于见到首长,连波四顾一张望,果然看见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一侧,樊世荣坐在沙发上跟几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说话。旁边毕恭毕敬地站了好几个酒店工作人员,不用说,首长大驾光临,酒店高层自然不敢怠慢,那个跟樊世荣不停颔首微笑的西装男子不是总经理也是董事长。

  樊世荣见到连波,忙起身,背着手踱了过来。到底是显赫人物,哪怕不说话,往大堂中间一站,那种无形的威严和气势足以让人停止喧哗。只是他终究老了,两鬓依然斑白,脸上布满沟沟壑壑,加之长期病痛的折磨,气色其实并不大好。

  “连波,你没事吧?”樊世荣走到连波跟前,笑容可掬地打量他。

  连波的态度不冷不热:“您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嘛,反正要过来看看两个老战友,顺便就来瞧瞧你。”樊世荣话说得很圆满,丝毫没有破绽。可连波心里却想,不放心的怕不是我吧,不然会找到酒店来?但他不好点破,也笑笑:“谢谢首长挂念,哥还在睡,您现在可以去看看他。”

  樊世荣似是而非地点头,目光落在了连波的行李上,“怎么,你就要急着走?”

  “嗯,学校那边的课耽误了很多,得赶紧回去补上。”连波说着就准备走,他觉得自己留在这是多余的。

  果然樊世荣也不留他:“让小刘派司机送你吧。”

  “不用了,到酒店门口打个车很方便的。”

  “连波,一定要这样吗?”

  “……”

  “我到底还是你的父亲,你认不认我是你的问题,但我跟你母亲始终是夫妻一场,我对她有过承诺,你何苦让我这么难堪?”樊世荣说话的语气很平缓,语调亦不高,却自有一种震慑人的力量。

  “首长,这些事qíng就不必在这里说吧。”不提母亲还好,一提母亲连波的脸色就yīn了下来,他抬起眼来,因昨夜未眠,眼睛已经凹陷下去,眼底净是血丝,“我先走了,不麻烦您了,没有别的意思……”

  樊世荣直视着连波:“连你都这样了,我还能指望谁?”他深吸一口气,别过脸,“你走吧。”

  连波二话没说拎起包就走,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背转身看着樊世荣,又道,“对哥好一点吧,您只能指望他了,别人……包括我……就算了吧。”

  说完扭头就走。

  “连波!”樊世荣跺脚,如果不是在大厅广众之下,他真会失控,但他到底忍了下来,叫住连波,重又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已经无爱也无恨了。”此时的连波再也不是昔日那个温良的连波,自三年前被bī得发疯,他就整个的变了,目光中那死灰般的沉寂令人心痛。“首长。”他的声音也很低,近乎耳语,“我会保守秘密的,如果你觉得死人才可以守住秘密,你可以一枪嘣了我……”说着还刻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xué,不容樊世荣反应,连波大步朝门口走去,门僮殷勤地拉开门,他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樊世荣几乎站立不稳。

  “首长!”刘秘书赶忙过来搀扶住他。

  “没事,没事,”樊世荣摆摆手,心痛到麻木倒没有感觉了,他虚弱地指了指电梯,“我们上去吧,晚了,他醒来我就见不到他了。”

  父子……

  竟沦落到如此地步!父亲要见儿子居然只能等儿子睡着的时候偷偷去看上两眼,而这偷偷的两眼,竟让这个父亲等了快两年。

  上一次见到儿子,还是樊世荣回聿市开会时见到的,一下飞机就被蔻振洲接到家中做客,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在屋里跟蔻海打牌的儿子。父子相见都有些吃惊,但樊世荣更多的是惊喜,非常非常的惊喜,因为自从朝夕的官司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儿子,每次回聿市,知道儿子就住在这座城市,就是没法见上面。而那次蔻家相见,无疑是蔻振洲刻意安排的。谁知樊疏桐见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就走人,蔻海怎么拉都拉不住,两分钟都不到,他就驾车冲出了蔻家的院子……

  自此以后,樊世荣再也不敢贸然去见他,虽然樊疏桐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对他来说却只能遥望。

  这小子连姓都改了,他还能怎样?

  而他这次来北京,的确是不放心连波,得知连波没有见到匈牙利的那个亲戚,他也很焦急,怕他做出什么过激反应连夜乘军部专机飞了过来。他不能不担心,三年前连波在机场用枪指着自己头的场景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但手下部将的详细汇报足以让他心惊ròu跳,那时候他才知道连波的温顺只是表面的,这孩子的内心世界绝对不是他这个继父可以窥见的,这一点连波像极了他的母亲任缪玉。对于这场婚姻,樊世荣并不怨连波对他的指责,他的确忽略了当时作为妻子的任缪玉,那个时候他日夜忙工作,夫妻之间沟通极少,加之xing格迥异,夫妻处得跟上下级似的,夫妻间那种相濡以沫的感qíng一直难以建立。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qíng,让原本生疏客气的夫妻关系降至冰点,夫妻间冷漠到连架都吵不起来了,两人对外虽然维持着革命夫妻一样的和睦,但一回到家就谁也不理谁,冷战数年,任缪玉终于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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