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是在胡言乱语了。
文弘毅看着她,只是说:“刚才我接到印尼方面的电话,说在巴厘岛发现几具华人的遗体,正在做DNA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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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冬天了,佛罗伦萨的机场冷得彻骨。风很大,冷翠尽管裹着大衣和披巾还是冷得发抖。文弘毅穿的是深棕色皮大衣,有毛领的那种,戴着副墨镜,站在机场大厅里显得格外气宇轩昂,酷得不行。冷翠看到他一直在往口袋里摸,估计是摸烟,但这是在公众场合,他不敢抽。飞机已经晚点两个小时,他等得有点心焦。
冷翠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母亲突然来意大利,怎么面对她啊?听文弘毅说,母亲在国内得知巴厘岛发生海啸,而冷翠就在岛上,当下急得昏死过去,后来,尽管文弘毅告知冷翠安然无恙,母亲还是半信半疑,坚持要来意大利亲眼见见女儿才放心。而冷翠一直不敢跟母亲电话联系的原因是害怕她追问姐姐的事,还有小姨,如果母亲问起来,冷翠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到了!”文弘毅突然拉起冷翠就往接机口跑。
陆陆续续的旅客走出来。
冷翠的心揪得发疼,紧张地盯着接机口,一个娉婷的黑衣女子进入视线,那不是紫凝吗?她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朝这边走来,冷翠有好一会没有回过神,那是母亲吗,才多久不见头发竟全白了!她记得她出国前,母亲虽然也苍老,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瘦弱苍白,走路都要人扶,你看她现在颤颤巍巍的样子,走在偌大的机场大厅单薄得好似一阵风就给chuī了去。
“妈!”冷翠直直地望着母亲,一步也挪不动。
母亲蹒跚着脚步来到她面前,老泪纵横,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冷翠脸上,“你这没心没肺的,我白养你了,你想让我死啊,枉我为你牵肠挂肚,你却连个电话都不打,你想要我死就直接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个没心肝的,良心被狗吃了……”
一边的方紫凝和文弘毅连忙过来拉冷翠。母女俩拉拉扯扯,哭了很久才渐渐平静,文弘毅开车将母女俩和紫凝接到了自己的公寓。突然住进四个人,本来不算大的公寓一下就拥挤起来。冷翠很过意不去,表示马上到外面租房住,文弘毅说,“翠翠,你这是揍我吧,平常我一个人住,冷清寂寞得要疯掉,你们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没事,如果你觉得挤,我在威尼斯那边还有栋大房子,一直空着,要不我们一起搬过去?”
冷翠说:“你买这么多房子gān什么?”
文弘毅尴尬地笑:“原来是准备和……和莫莉结婚住的,谁知道她把我甩了,房子就一直空着,自己也不想住进去,你们不来,我计划卖了的……”
“唉,”冷翠叹口气,“你比我也好不哪里去,怎么也这么倒霉。”
“我不这么认为,认识你是我幸运的开始,你不知道,我的两个设计刚刚在巴黎获奖,我想是你带给我幸运。”文弘毅目光炯炯地看着冷翠。
冷翠反应很快,连忙岔开话题,叫来紫凝,“紫凝,你这半年在国内过得怎样?楚楚呢,你们都还好吧?”
紫凝说:“我很好,楚楚嘛,不一直那样吗,我来的时候硬要跟过来,说是把生意做到意大利来……”
第八章 三百朵玫瑰(8)
文弘毅马上接过话:“做生意?什么生意,来意大利可以跟我合作哦。”
冷翠和紫凝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
紫凝哧哧地笑:“她做的生意只怕你做不来的。”
“怎么会呢,我最近是想投资做点别的生意,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项目。”文弘毅根本不知道楚楚是做什么“生意”的。
冷翠横他一眼:“拉倒吧,你要做这生意,我立马挂了你!”
但她还是同意搬到威尼斯去住,四个人挤在一间不足百米的公寓确实很不便,而且她也想远离佛罗伦萨,仿佛空气中还残存着他的气息,那个山冈上的天使之翼,仍有他深qíng的注视……她以为他已经走到很远,那个世界她目前无法触及,可是越远越想念,无边无际。这是爱吗?她开始审视这个问题。但她宁愿放弃这样的猜测,因为她很怕一旦猜测成事实,她会更加坠入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拔,一个人已经离去,才发觉已爱上他,这世上还有这么残忍的事吗?不要想了,真的不要想了!人生还很漫长,还有很多的事等待她去面对,母亲就是她目前最大的难题。此番来意大利,她肯定要去见妹妹,冷翠的小姨,碧昂的那些事还有可能瞒得住吗?
果然,从佛罗伦萨搬到威尼斯的当天晚上,母亲就跟冷翠摊牌:“带我去见你小姨,我要问问她,好端端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文弘毅在威尼斯的这栋房子正位于里亚托桥的对岸,站在露台上可以望见圣马可广场上的教堂,还有塔楼,鸽群,算是huáng金地段了。房子属于联体的那种,上下四层虽是独栋,两边却都连着同样的小楼。房子里装饰很简单,但隐约透着华贵,光看那暗红色的实木地板和耀眼的水晶吊灯就知道这房子造价不菲,还有那占了整面墙的蓝色落地窗帘,随风扬起,极具异国风qíng。
“你还真阔气。”冷翠对文弘毅刮目相看。
文弘毅苦笑着摇头:“我算什么阔气啊,这房子还是前年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赚了点钱买的,搭进我大半的身家了。”
紫凝屋里屋外地跑,显得格外兴奋:“我特别喜欢这房子的窗帘,好有风qíng哦。”
“到了晚上你们再看,更有风qíng。”文弘毅说。
但冷翠此刻绝对没有心qíng来领略威尼斯的风qíng,她的目光落在独坐在一旁发呆的母亲身上,老人手里抚摸着碧昂的照片,一遍又一遍,gān涸的眼睛似乎已经流不出眼泪,想必过去的三十年,母亲为失散的大女儿流尽了泪。来威尼斯前,冷翠带母亲去了一趟碧昂的墓地。母亲抱着冰冷的石碑也是流不出泪,混浊的哭声从肺腑中发出来,嗡嗡的,格外的揪心,那哭声后来一度成为冷翠想念母亲时伤心的梦魇。
因为母亲才出院,身体还很虚弱,冷翠按照紫凝的jiāo代给母亲吃药,母亲拒绝了,“我不吃,吃了有什么用,治得了我的身体,治不了我的心!”母亲边说边用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捶得咚咚的响,“我这里痛啊,好痛,吃什么药都不管用的……”
而当母亲提出要去见巴黎的小姨时,冷翠顿觉末日来临般的恓惶,因为她并不知道小姨的确切位置,巴黎那么大,上哪去找?她想到了阿丁,他是碧昂生前委托的律师,相jiāo至深,没有理由不知道其养母的下落,以前冷翠曾问过他,他否认跟那个女人有联络,可凭直觉,冷翠断定他隐瞒了什么。
非常凑巧,阿丁也在威尼斯。
两人约在圣马可广场边上的一家希腊咖啡厅见面。冷翠先到,等了半个小时还没见着阿丁。她有些费解起来,不是说律师都是最守时的吗?咖啡厅有面落地窗,冷翠就坐在窗边,望着广场上起落的鸽群和如织的游人,忽然又想起了姐姐跟甲壳虫在叹息桥上的那个十年之约。她其实很想再去那座桥上看看的,可是她胆怯,害怕桥上旧日的风光刺痛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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