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雨桥愕然。
德叔转过身,眉心紧蹙,盯着他,“你的意见呢?”“难道死去的不是莫云河?”费雨桥倒抽一口凉气,这话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现在还不能断定,我们又不能扒开坟去看,就是扒开了坟,也只剩了把灰什么都看不出来。”德叔不愧是老谋深算,坐回到躺椅上,脸上又恢复了无风无làng的表qíng,继续听戏,“你呀,还是太年轻了,看事qíng只关注表面,你也不想想,如果死的真是莫云河,莫家会这么看重那座坟?莫云河三岁父母就双亡,家里一个亲戚都没有,哪来的大队人马去给他扫墓,这件事qíng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费雨桥说:“就算当年被烧死的是莫云泽,可我曾经打听到一个传闻,莫云泽跟莫云河一样也是莫家的养子,他并非莫敬浦的亲骨ròu,虽然这只是个传闻,但他的身份我觉得是个谜,需要进一步确认。”
“还有这样的传闻?”这回轮到德叔诧异了。
“正是,我也是无意中打听到的,为此还特意派人做过详尽的调查。据说莫敬浦的太太常年卧病,并不能生育,她是在问娘家养病时莫敬浦去探望她,然后怀上的,回上海的时候孩子都满月了。可是据我查到的信息,当年的那女人回无锡的娘家后,莫敬蒲根本就没有去探望过她,那么,她的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
德叔眉心慢慢聚拢,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复杂。
“所以,莫云泽是不是莫家的嫡系子孙是很值得考察的。倘若传闻是真的,这就让我把握不准,现在活着的究竟是莫云泽还是莫云河。如果是莫云泽,因为他并非莫家的嫡系子孙,莫家怎么会让一个外人执掌盛图?如果他不是莫云泽,是莫云河,那公田那边的墓又是怎么回事呢?莫家怎么会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子孙修这么气派的墓,还年年声势浩大地去扫墓,这又怎么解释呢?”
费雨桥脑子里完全是一团糨糊了,他也站起身,踩着厚厚的拉毛地毯走来走去,连连摇头,“关于莫云泽的身份,我之前已经做过很多调查,的确是他,但那个传闻让我觉得他的那张脸背后,还有一张脸……”
“哈哈哈……”德叔突然大笑起来,拍着躺椅的扶手说,“好戏!真是好戏啊!这莫家,真是污浊得可以,你今天跟莫云泽见面,就没有看出点什么?”
“看不出来,我觉得他像莫云泽,又像漠云河,有时又觉得两个都不像。”
“这事不用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
“可是如果不能确定他的真实身份,我就没办法下手,因为……”费雨桥顿了顿,长叹口气,“我不想再伤及无辜。”
“又不是要你去杀他,有这么严重吗?不管他是谁,我们的目标就是盛图,上次你突然放手,是不是因为莫云泽的身份不能确定,而下不了手?”德叔看似漫不经心,眼光却透着森冷的寒意,“雨桥,如果莫老爷子当年也像你这么慈悲为怀,你爸妈就不会死。”
“不,德叔,我上次收手不是因为莫云泽身份的问题,而是他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身份,我不想那么快bào露。不过今天,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故意告诉他的。”
“在心理上拖垮他。”
“没错。”
“嗯,看来,你还是有长进的。”德叔满意地点点头,笑看着费雨桥,目光中多了份慈爱,“不愧是费耀程的儿子,没有让我失望,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不过还是要谨慎行事,搞垮盛图是我闪的终极目标,但不要再出人命,因为我不希望冤冤相报,我希望你和你的后代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明白吗?”
“明白,德叔。”
“好,好。”德叔连说了几个“好”,转过脸,望向黑森森的窗外,声音透出疲累,“莫云泽的身份还是要继续去查,不然赢了也没意思,一笔糊涂账。他究竟是不是莫敬蒲的亲生子,必须搞清楚。”
“是,德叔。”费雨桥看了看表,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我叫张嫂去给您放洗澡水。”
“知道了,你自己先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我先走了,您有事就叫我。”费雨桥躬身退出书房,回了自己的卧室。刚准备脱脱衣服洗澡,叮咚一声,chuáng头的手机有短信提示。
他拿起来一看,很简短的一句话:“明天你在家吗?我想去看看那棵树。四月。”
已经是六月了,芷园院子里的菩提树长出了更多繁茂的叶子,郁郁葱葱,在明媚的阳光下心qíng挥洒着绿意。费雨桥请的是专业园艺打理的花园,花圃修建得整整齐齐,huáng的、白的、粉的各色鲜花争奇斗艳,仿佛chūn天还没有走远。但最让人心旷神怡的还是花园里的,深深浅浅的绿仿佛浓稠的墨汁蔓延到院子的每个角落,连别墅外墙上也渗开了青葱的绿,那是爬山虎,一人夏,叶子愈发长得繁盛了。
四月站在菩提树下,仰着头看着那些迎风而动的绿叶,专注深qíng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久别的恋人。
今天是容的百日祭。
没有葬在墓地,她只好来这里凭吊。
费雨桥站在边上抽着烟,同样专注地看着一身白裙的四月,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束了个马尾,衬着她那亭亭玉立的背影,仿如一幅色彩清新的油画。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幅画,虽然陶醉,却并不满足只站在画外。他想要走入她的世界。十四年的漫长岁月,他终于和她距离一步之遥了,只是这一步该如何迈进呢?
“这棵树,真这么好看?”费雨桥走到她身后,笑着说,“你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莫不是这树下埋了金子?”
四月转过身,眼睛是湿的,但仍极力挤出一丝笑容,“你家有金子,还轮得着我来挖?”
“进屋去吧,站了这么久不累啊?”费雨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屋。
四月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客厅。
两人坐着喝咖啡,四月很是惊讶,“费先生,你的咖啡煮得真好呢,好香!”
“这是用咖啡豆现磨的,当然香。”费雨桥悠悠闲闲地说。他脱了西装,换上了休闲的T恤,显得慵懒而闲适,稳重内敛的样子,完全不同于往日的锐利锋芒,让人觉得亲切多了。
有风轻软地chuī过,碎金子般的阳光透过树叶的fèng隙,照进客厅,四月盯着地上跳跃的光影,忽然问:“你为什么会买下这栋房子的?”
她并没有看他,似乎是很无尽地问的。
可她知道,她不是无心。
他放下杯子,目光长久地凝视着她,“你很想知道?”
四月掩饰地笑,“我只是好奇。”
“你不必好奇,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这房子原先的主人前不久在香港跳楼自杀,刚好我有朋友认识他,听到这消息我很难过,银行对外拍卖这房子的时候,我就买下来了。”费雨桥说得很认真,目光渐冷,“因为二十年前,我的父亲也是这么去的,他遭对手算计,公司破产,被迫从这座城市的某栋高楼上跳了下去,不久我母亲也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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