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噜噜地喝下,放下杯子的刹那,我看到他的眼眶都红了。他紧紧握着杯子,指关节微微发白,哽咽着说:“以前他没有停药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被那些药物摧残得虚弱不堪,免疫力低下,弄出一身的病。后来停药了,身体还是越来越差,他现在已经行动不便,严重的时候需要借助轮椅,莫家的人也根本不管他,由他自生自灭了。颜小姐,我跟随莫先生多年,莫先生于我有恩,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厚颜来求您,希望您能劝劝他,让他接受治疗,好好活下去。”
我眼眶轰的一热,几乎就要哭出声,“好,我去劝他,可是他肯见我吗?”
“慢慢来,除了我,他现在拒绝任何人靠近,但我相信他不会真的拒绝你,因为我在他的枕头底下见过您的照片。”
“他太太也不管他吗?”我指的是芳菲。
阿森嘴角抽动了下,神色愈发的凄惶了,“他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一直各过各的,现在莫家的处境很艰难,谁也顾不上管他,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对莫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莫家人恨不得一脚踹开他。”
“我先生正在收购莫氏盛图。”我低下头,有些惭愧。
“不全是这样,莫家这几年被莫敬添败得差不多了,可谓内忧外患,现在并不只是您先生的融臣收购盛图,还有别的买家也在收购。”
我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阿森说:“是真的,具体qíng况您可以回去问您家先生,这个买家并非实业,而是以一个基金的形式存在的,简称Y&H基金,对盛图志在必得,别说盛图吧,就是融臣早晚也会被其收入囊中。所以现在真正形成对抗之势的应该是融臣和那个海外基金,盛图反正已经是待宰的羔羊,没有生还余地了,就看是最后跟谁姓了。”
我沉默不语。难怪费雨桥这阵子这么忙,原来是他遇到了更qiáng劲的对手,他一向很自负,商场上披荆斩棘游刃有余,很少遇到真正的对手,无数次身处险境也能力挽狂澜,这次bī得他日夜紧缩眉头的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商场上的事我不懂。”我摇着头说。
“您也不需要懂,让他们去斗吧,莫家罪孽太深,早晚也是要落到这步的,我现在只担心莫先生,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说着阿森递给我一张名片,将反面的一行字指给我看,“这是家私人疗养院,莫先生现在就住在里面,您抽空去看看他把,他唯一想见的人也许就只有您了。”
我小心地将名片收好,连声道谢,“谢谢你,阿森,莫先生有你这样贴心的人在身边,是他的福气。”
“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阿森腼腆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眉目清明,似曾相识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天后,我从费雨桥嘴里也隐约得知此次商业并购非同寻常,当时是在外滩一家西餐厅,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费雨桥百忙之中抽空跟我一起共进晚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每天他一大早就出门,回来时总是深夜,想必为了这个纪念日他推掉了很多重要的应酬,席间他频频接听电话,心绪很烦乱的样子,眉心的褶皱比往日更深了。
“真对不起,吃顿饭都不得安宁。”费雨桥颇为歉意地为我斟酒,“实在是这阵子太忙,遇到了些状况,始料未及。”
“哦,很麻烦吗?”我佯装不知qíng。
他点点头,“有些麻烦,不过难不倒我。”
“你们男人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人不要太贪心就够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叉起一块鹅肝,丝毫没有想问下去的意思。
可能正是因为我这种漠不关心的样子惹恼了他,两个人话不投机,气氛很差,一顿饭吃得磕磕巴巴,回家的时候下起了雨,冷冷的雨夜里,街上闪烁的霓虹灯鲜艳而迷蒙,那种光隔着雨雾仿佛是冷的,就像离人的眼,
无限怅惘,无限哀愁。
费雨桥喝了酒,并没有开车,司机是阿江。
“四月,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想要个孩子的事吗?”费雨桥借着酒意搂着我的肩膀,也不管阿江在前面开车,竟然跟我谈起原本应在私下jiāo流的话题来,“请你认真地考虑下吧,有了孩子就有希望,哪怕这次我败下阵来,我的孩子将来会为我争一口气,就像当年我父亲被莫氏打垮,我作为他的儿子现在不是可以俯视莫氏了吗?”
“你别乱讲!”我神经质地推开他。
他的父亲跳楼自杀,我不希望他重蹈覆辙,更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走复仇的道路,冤冤相报的悲剧我决不希望在下一代的身上重演。
车内的气压莫名地高了起来。
费雨桥凝视我半响,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地将我的身子扳正,迫使我面朝着他,眼中闪烁着咄咄bī人的气息,“四月,你爱我吗7”
“你喝多了啦!”我有些恼怒,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四月!”他看着我,外面的雨声正盛,他的眼神比雨还冷,“这个回答有这么难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回答我?你说,你爱我吗?……爱吗?”
路上的争执未果,大约是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场,他终于还是克制住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一回到家他就将我推进卧室,像是老鹰扑住小鸟一样,把我摔在chuáng上牢牢地摁住,我感觉我的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
他压在我的身上,钳制住我的双手,“四月,我这么爱你,为你付出一切,你就对我这么吝啬?”他的样子有些发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酒气的呼吸直扑在我脸上,“结婚三年,我把你当做生活的全部意义,你还是一点点的爱都不肯分我?莫云泽有什么好,他现在的样子像十鬼,白天都不敢出门了,你还爱他?你究竟爱他什么?”
“雨桥,有什么话明天说好吗?你今天喝多了。”我被他钳制得动弹不得。
他咧嘴一笑,“我没喝多少,这点酒就能让我醉?你别岔开话题,其实我也在问自己,我究竟爱你什么?三年了,就是块石头也能捂热吧,可是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热度,哪怕是假意的迎合你都没有,每次在chuáng上被我摆布时你就跟个死人似的,我有这么丑陋得让你难以接受吗?难道我现在的样子还抵不上那个成天戴着口罩的怪物?四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一点点的希望都不给我,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付出和爱吗?……”
他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的身上。我哭起来,我越哭他越用力地折磨我,将我抵到chuáng头,每一次冲击都让我粉身碎骨,丝毫不顾及我的疼痛。结婚两年,他一直是个绅士,即便在chuáng上也是彬彬有礼,从未如此粗鲁。到后来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意识模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的,又是什么时候他摔门而去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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