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越想越觉得雄心万丈,他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只是想保护自己唯一在意的人。等拓跋宏长大之后,便可以渐渐把国事jiāo给他。
拓跋弘想到自家儿子今年已经九岁了,这次出征足有一年多未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东西,个子有没有长高。拓跋弘脚步越走越快,但就要在他踏出廊道之前,一个内侍从旁抢出,拜服在他的身前,恭敬地说道:“太上皇,太皇太后有请。”
拓跋弘微眯了一下双目,只迟疑了片刻,便点头道:“带路。”
跟着内侍在弯弯曲曲的廊道中穿梭,拓跋弘一时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这五年中他甚少回来,宫中也修葺一新,此时正值盛夏时节,百花争艳,拓跋弘看着美景心神放松。内侍一直走到一处芙蓉花园的凉亭前才停了下来。
拓跋弘看着凉亭中温酒赏花的曼妙背影,不禁心中狠狠一跳。
这个女人,纵使他已经站到了她的对立面上,虽然他早就掐断了对她的妄想,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终是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自己在外征战,其实也是想要避开她吧。
拓跋弘无声地叹了口气,踏上通往凉亭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听着盔甲的清脆摩擦声,冯绮转过了头去,就看到一名年轻俊逸的男子手拿头盔,身着银胄,英挺无匹,眉宇间盈满了在战场上历练的威风凛凛纵横之气,在阳光下踏步而来。那身上的盔甲反she着阳光,竟有些刺目得让人不能直视,威武得几乎像是天将下凡。
冯绮不由得眯了眯凤目,本来下定的决心狠狠地动摇了一下,随即又qiáng压了下来。
拓跋弘此时也抬起头来,看着在芙蓉花丛中那一神湖蓝色衣裙人比花娇的冯绮,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依旧美艳无双。拓跋弘不禁心神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和她初遇的那一幕。当时她也是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宫女裙,躲在芙蓉花丛中低低哭泣……
现在其实也是一样的。
她的嘴唇明明是在上扬着,可是表qíng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拓跋弘清楚地看得出来,在她的脸上,覆着一层面具,遮住了她的温柔,换成了算计与冷漠。
他知道,只要他想,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把她脸上的那张面具掀开,重新看到以前的那个她。他也知道,只要她想,只要她一抬手,就可以摘掉那个冠冕堂皇的面具。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动。
只是在视线jiāo汇的刹那之后,便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她依旧戴着那张面具,而他依旧握紧了自己的双拳。
冯绮知道自己戴着的面具很容易就能拿下来,可是她也知道,如果面具戴得太久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摘下来了。连面具底下的她,也逐渐变成了面具的模样,早已经寻不回过去的她了。
她听到自己漾开微笑地说道:“弘儿,你回来了,陪我喝杯酒可好?”
冯绮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不会拒绝,他疯狂地迷恋着她,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鲜卑一族不比汉人,父子兄弟共妻也是不足为奇的。当年只要她略微一松口,便可以通过爱qíng来轻易掌控这个年轻的帝王。
但她却不想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她想要一个可以接替拓跋濬的完美帝王。她给他安排妃子,看着他的儿子出生,希望可以看到一个qiáng大的帝王诞生,把拓跋濬留下的帝国带往昌盛。
可是她却失望了,他居然去礼佛?去禅位?甚至去带兵打仗?
这样的帝王,还是不需要的好。
她会接手濬留下的帝国。因为这个帝国,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她祖父的,现在是属于她的,谁都不会给。
冯绮看着拓跋弘放下手中的头盔,在她的面前坐下。她挽起云袖,亲自给他斟酒,看着他慢慢地把她特意为他准备的毒酒全部喝了下去,一滴未剩。
看着他忽然睁大了俊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唇边不断地溢出了鲜血,冯绮忽然间心如同针刺一般,就像饮了毒酒的人是她一样。
原来,她真的变了。
不愿放弃权势朝政的是她,真正堕人权力漩涡的,也是她。
只因为她的生命里,剩下的仅有权势,所以才不肯放手。
就像佛像破裂之后,真身已破,便再也不是佛像。
就像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慈眉善目的菩萨,在岁月的狰狞中,早已经堕落化为修罗。
冯绮轻馆耳边的碎发,幽幽地叹道:‘佛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公元476年,北魏献文帝拓跋弘被太皇太后冯绮鸩杀,年仅二十三岁。
翌日,拓跋宏压抑着胸中怒火。在佛堂前等候冯绮的召见。他如同十一年前自己的父皇一般,推开了那间佛堂的大门,看到了那尊身首分离破碎的独玉佛。
公元493年,拓跋宏迁都洛阳,开始修建著名的龙门石窟。
公元499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染疾bào病而亡,年仅三十三岁。
佛像的诅咒,依旧在延续……
公元2012年,洛阳龙门石窟。
“哇哦……真的好壮观啊……”漆黑的夜晚,在巍峨的宾阳中dòng佛像下,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绣赤色龙纹衬衫的年轻男子。但这句话却并不是他说出来的。
老板的肩上攀着一个兔子布偶,正是医生。他觉得桐木偶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想到以前看过的某个动画片里的义骸设定,觉得自己这样的状况。反而是轻柔的布偶更容易控制,便让老板寻来了个布偶试试。虽然这软绵绵的可爱造型让他有些吐槽无力,可是毕竟这样可以自己控制布偶的手脚动作,比起不能动弹的桐木偶来说,医生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若是更威猛一点的狮子或者老虎造型就更好了,医生有点受不了地动了动长得过分的兔子耳朵。不过他很快就被老板刚刚讲述的故事转移了注意力,“老板,你手中的这个玉佛就是那尊独玉佛吧?真的有诅咒这么诡异?”
老板手中的锦盒中,一尊玉佛静静地躺在其间,头颈部位有金环镶嵌,很完美地掩盖住了原本那道狰狞的裂痕,看上去倒像是佛像带着金环装饰一样。老板淡淡地垂目道:“没错,自太武帝后,每一位北魏的皇帝,都基本没有活过壮年。孝文帝拓跋宏活的时间就算是最长的了,只是因为他勤政爱民,又修建了龙门石窟。其实他修建龙门石窟也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父皇祈福。所以拓跋宏死后,溢号为孝。”
“这尊独玉佛上沾染着帝王的诅咒,所以应该可以厌压住此地的乾坤天子气。”老板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当年把这尊独玉佛晋献给北魏太武帝,可并不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只是玉乃祥物,但碎玉却是邪物,破碎的玉佛更是堕落不堪,所有在表面粉饰太平的仁慈,全部都掩饰不住内里的黑暗。
医生看着老板如同对待天钺斧那般在宾阳中dòng之中埋进了这尊独玉佛,不由得喃喃问道:“天钺斧代表着帝王的猜忌,那这尊独玉佛又代表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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