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的·零·秦失其鹿_玄色【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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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开始修习炼丹了?”

  “嗯。”绿袍青年点了点头,自家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傅让嘲风传了话,丢了一屋子的书给他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略一抬头,绿袍青年便注意到了扶苏的目光,加重了语气qiáng调道,“炼丹乃小道,切不可妄信。”

  扶苏撇了撇嘴,知道自家侍读这是暗示自己不要像他父皇一样痴迷于求仙问道。扶苏是不信这世上会有人长生不老的,不过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绿袍青年,也许是对方自小修习道术,修身养xing,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了好几岁,介于青年与少年的分界线。

  见扶苏明显不在意的神色,绿袍青年也并不再劝。他们年纪尚轻,实在是不能理解半截身子已入土之人的心qíng。但始皇身边的道士,一个比一个假,绿袍青年几次想要拆穿他们,却并无师傅的神通,只好按捺住。

  “这青金鼎倒是个好东西。”扶苏百般聊赖,随口称赞了一句。

  “不及我师傅的乌金鼎。”绿袍青年也随意的回了一句,知道对方心不在焉。

  “这是何物?”扶苏的目光掠过那些瓶瓶罐罐,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此物像是一个巴掌大的铜镜,却凹了进去,呈倒圆锥形,壁面光可鉴人。扶苏忍不住坐直身体,伸手拿在手中。此物的背面顶部和铜镜一样,顶部的中央有一个蟠龙钮,周围雕刻着蟠離纹,间或饰以风雷纹。

  “此物名为yīn阳燧。”绿袍青年并没有取笑自家大公子孤陋寡闻。事实上这种物事在现今已颇为少见,也许民间还能偶尔一见,在宫中更是不用想。

  扶苏闻言一震,挑眉问道:“可是‘取明火于日’的燧?”也怪不得他不知道,因为这种燧现今已经很少用了,一般取火是用木燧,或者直接是燧石打火。而宫中更是火种不断,又岂会用得着这种物事。

  绿袍青年知道他所言的是《周记·秋官司寇》中的“司烜氏,掌以夫燧,取明火于日”一句,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按常理,五月丙午日之正午铸造,为阳燧,在十一月壬子日之子时铸造,就为yīn燧。”说完见复苏依旧一副不明白的神色,便进一步解释道,“阳燧取天火,而yīn燧取月露。”

  “那这什么yīn阳燧,不过是既用来取火,又用来凝露罢了。”扶苏重新依靠在凭几上,用下巴指了指对方手中的青金鼎,问道:“不用说,这火和露,都是用在炼丹上的吧?”

  听得出扶苏语气中的不屑,绿袍青年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可以确认,因为始皇对求仙问道的偏执,扶苏对待道术那是一等一的排斥。但这并不代表炼丹术全都是诳人之术。

  不过,不信好歹qiáng过于痴迷,绿袍青年也没有解释,只是随意地笑了笑道:“我也只是为了完成师傅的下的任务罢了,我练的丹我自己都不敢吃,哪敢给别人吃?”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细长口的陶瓶,这里存着的就是这几夜用yīn阳燧存储的月露。

  扶苏看着自家侍读轻柔地把那陶瓶中的月露倾倒在青金鼎之中,动作优雅舒展,倒是赏心悦目。扶苏因此也就不再挑剔自家侍读作闲事了。反正炼丹归炼丹,也不耽误他们聊事qíng。他拿起手中的条陈,另一只手拎着毛笔,伸手往旁边的池水中一蘸,再沾着手边开了盖的朱砂,随意地往书简上批注着意见。

  绿袍青年的唇角抽了抽,这一盒朱砂好像不是给他写字用的,而是他炼丹用的……算了,叫人也很麻烦,再另起一盒吧。

  自从高泉宫起了这处亭台之后,除了隆冬时节,他们都喜欢在此处议事。此处四面环水,通向这里只有从偏殿而过,走那座唯一的石桥,周围的池塘水浅也藏不得人,谈论机密之事最合适不过了。

  自从始皇迷上出巡之后,就经常往外跑。绿袍青年理解始皇想要看遍属于自己的领土的心qíng,但还是不懂对方为何会如此放心。且不论残留的六国贵族那层出不穷的暗杀手段,就连朝廷大事,也都甩手给扶苏。

  就不怕回来的时候,连宝座上的人都换了吗?

  尽管动着大逆不道的心思,绿袍青年手中的药杵却稳稳地在青金鼎中搅拌研磨着。

  也许是用习惯了,有的时候即使始皇在咸阳,也都是让扶苏整理政事,最终呈上去让始皇审批。其实相比一言九鼎独断独行的始皇帝,善于听取朝廷意见并且态度温和的大公子扶苏,自然是朝臣们更好的选择。事实上,始皇更适合铁血的战国,而扶苏才更适合战后休养生息的帝国,这已经是在百官之中默认的事实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始皇一直压着大公子扶苏的婚事不松口。底下的那些公子们,倒是有熬不住的,私下养了小宠,甚至还有的儿女都能挽弓she箭了。但别的公子可以如此,却不代表大公子扶苏可以如此。

  没有继承人,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这也意味着没有极品的岳家掺和,别有心思的重臣们自己当不成未来国丈的,也不想别人占到便宜。所以朝野上下,在扶苏的婚事上,倒也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相比之别人的暗中焦急,身为当事人大公子扶苏却早已习惯孓然一身。不是说他不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可爱的子女,而是相对于他想要登上帝国宝座的理想来说,其他的意愿都可以延后。更何况,身边跪坐着的忠心侍读也没有成婚,从少年相识起,就数年如一日地伴随着他。

  也许,暂时不成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母妃逝去的时候,扶苏当时还小,所见所闻都有些懵懵懂懂。但随着年岁渐增,一些当时完全不理解的细节,慢慢地也都心知肚明。母妃的死,明显就是因为后宫争斗失利,甚至更有可能是他父皇纵容之下的结果。

  一个没有母妃和母族支持太子,只能依附于皇帝,做个木偶一样的继承者。

  不过这么多年,扶苏耳闻目睹许多后宫龌龊,再加之赵太后的轶事,也能理解为何父皇仇视女xing,终身都没有立后,也甚少踏入后宫了。

  简简单单的也不错,清静安宁的高泉宫,总比乌烟瘴气的咸阳宫好太多。

  尽管是毫无形象地斜靠在凭几上,大公子扶苏依旧浑身散发着沉稳儒雅的气质,足以让整个大秦帝国的女子为之疯狂。透过帷幔洒进亭台的阳光已经少了许多侵略xing,但依旧耀眼得让人昏昏yù睡。一双浓眉微微蹙起,扶苏打了个哈欠,拿起手边冰镇过的花茶轻抿一口,翻开了手边的另一卷书简。

  “驰道中的上郡道、临晋道、东方道、武关道都已经完工,栈道、西方道都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扶苏放下手中的陶杯,叹气道,“父皇出巡之前,言明要修建从咸阳到九原郡的驰道。估摸着人手腾出来,又要准备开工了。”

  从秦统一六国之后的第二年,始皇就开始修建以咸阳为中心的通往中原各地的驰道。这些驰道之上铺设了木材轨道,用马车拉动车厢在其上奔驰,车轨统一都是宽六尺,这就是所谓的车同轨。这些驰道旁有辅道,总共宽五十步,驰道的两旁每隔三丈栽树一株,而驰道的中央一条为皇帝御道,一般人不得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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