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舍的·零·秦失其鹿_玄色【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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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剪布料用了最锋利的越王剑,裁剪成最简单的样式布片,而fèng纫则足足困扰了她们数月的时间。

  所幸从符玺令事大人那边求来了一枚特别的织女针,针长两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细如发丝,却能艰难地穿透这黑色布料。

  因为只有一枚织女针可用,所以这织室封锁之后,每天只需两名织婢轮流fèng纫。这件深衣制作如此费时,也是有此原因。

  采薇知晓的要比普通织婢多一些,她知道这看起来不起眼的黑色布料实际上是取自墨旌旗。

  秦国皇室的祖先可以追溯到huáng帝五世孙大费,大费曾经辅佐大禹治水。舜帝奖赏大禹时,也赐给了大费一面黑色的旌旗,赐姓为嬴。

  而这面舜帝赐予的墨旌旗,也就是秦朝尚黑的根本。

  只是谁也想不到,始皇对这面巨大的墨旌旗动了心思,竟想裁剪为衣袍穿在身上。

  采薇敛去眼中翻腾的思绪,收好案几上的织女针,吩咐身周的织婢们把织室敞开的窗户都关好,锁门离开。

  始皇在东巡的路上未归,符玺令事大人也跟随在侧,这件旌旗深衣便只能挂在此处,等始皇御驾归来再呈上。

  身为首席织婢,采薇的责任重大,所以在织室仓库之中,有一小块空地放着chuáng褥,有时她就直接睡在这里值夜班。

  确认无人之后,采薇把门关好,没有窗户的仓库便一片黑暗。她把案几上罩着黑布的夜明珠揭开,一片青色的光芒便荧荧而现。

  采薇揭开chuáng褥下面的木板,拿出那里藏着的一件已经快要完成的黑色深衣。看款式,是和织室之中的那件旌旗深衣一模一样。可若上手触碰的话,才知道这件旌旗深衣是由一些碎布料拼接而成,只是fèng纫的技术高超,用ròu眼看上去竟看不到布片fèng纫的接口。

  采薇满意的看着这件旌旗深衣,她是首席织婢,织女针在夜晚的时候,自然是归她保管。而她利用着那面墨旌旗裁剪的碎布料,竟是生生让她重新又制出了另一件旌旗深衣。

  她早就知道墨旌旗的益处,她用两块墨旌旗的长布料,团在了衣袖里,经常把手放在其中,本来数年都不会好的顽固冻疮竟这样生生地治好了,而双手也恢复了细腻白皙,当真神奇无比。

  想起她曾无意间瞥见上卿手腕上所生的紫斑,虽不知道是何病症,但只要有了这件旌旗深衣,便完全不是问题!

  她的上卿,自然配得起这件旌旗深衣。

  这也是她做给他最好的衣袍。

  一去北疆两年有余,也不知上卿一切可安好……

  在夜明珠荧荧的清冷光辉下,采薇拥着这件旌旗深衣呆愣了片刻,便振作了起来,拿出织女针缓慢地fèng起来。

  ※上郡※

  王离率队在军营门口等候,亲卫们的速度很快,命令才下不久,就迅速领好物资集结了。随上卿回咸阳的亲卫们每人除了胯下的战马外,都带着另外一匹马以备轮换。王离检查了两遍,满意地发现没有疏漏,随时都可以启程。

  不过他琢磨着,阿罗收拾完再和大公子告别,怎么都要再有大半个时辰,便打算让这些亲卫们原地休息。

  只是一抬眼,他就看到青年上卿骑着马从军营中缓缓而出。

  王离眨了眨眼,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意外。

  “怎么?”青年上卿控制着战马停在王离面前,实在是无法把他脸上的表qíng当做没看见。

  “哦,没什么,我以为你和大公子至少要聊一阵。”难道不应该把咸阳的事务jiāo代清楚?他们可是两年多都没回去过了。不过转念一想,王离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阿罗的父亲病重,急着赶回去也是应该的。

  青年上卿低头盯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他何尝不想与大公子多说几句话?以他的身体,回到咸阳之后可能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这一别就是永别。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大公子何等敏锐之人,哪怕他再多说一个字,多看一眼,也许就会被他发觉。

  不过也无事,他把想说的话想要jiāo代的事qíng都写成了帛书,这些天一直在偷偷地写。他也没发现自己是这么多话的人,把大公子登基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推衍了一遍,现在都已经写到二十年后了。

  等回到咸阳之后,有空再继续往下写吧。大公子肯定能活到比始皇现在的年纪还要大的岁数。

  越想越是不甘心啊……本来陪着大公子的,应该是他……

  王离把马匹转了个方向,靠近了青年上卿的身侧,动了动鼻子:“咦?阿罗你怎么熏香了?这味道有点奇怪啊……”

  青年上卿的手腕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勒了一下缰绳,策马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王离还想再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军营中又冲出一匹马,正是大公子扶苏。

  就说这么短的时间绝对不够嘛!王离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带着亲卫们离开,在不远处列队等候。

  青年上卿在马上便大公子行了行礼,他控制着脸上的神qíng,一丝异样都不能有,否则对方就会察觉到有问题。

  扶苏停住战马,从怀里掏出一截物事,递给他道:“方才忘了把这个给你。此去咸阳,不在我身侧,一切以平安为主。”

  青年上卿接在手中,低头一看,这是一段竹启节。

  使臣出行,执节以示信,所以启节乃是通行证的代称。所谓竹启节,并不是用竹子雕刻成的,而是青铜所制,形似一段剖开的竹节,上面铸刻着数列错金铭文。只要五段竹启节围起来,就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竹筒形。一般的竹启节,分舟节和车节,拥有此物者,便是在秦国各地不管水路或是陆路都可免税行走。而扶苏递给他这个还有着不同的意义,出示此节,所有驿站、关卡都会以最高级别对待,甚至在夜晚城门关闭之后都有资格叩关。

  这是为了他着想,怕他归心似箭,却在路上有所耽误。

  青年上卿把竹启节攥在手中,艰难地说道:“多谢陛下。”

  “应该的,幸好我想起来了。”扶苏万幸地笑笑,拍了拍自家侍读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吧……好歹……去见宜阳王最后一面……”扶苏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无qíng。宜阳王在咸阳是最低调不过的存在,儿子随他到边疆两年多,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既然到了来信告知的地步,那么就是真的病重不治了。他也是故意要把话说得严重一些,否则抱着太大的希望,回去面对的若是残酷的事实,恐怕会接受不了。

  果然见自家侍读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扶苏捏了捏掌下自家侍读瘦可见骨的身体,皱了皱眉。这小子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消瘦了?真是不放心对方一个人回咸阳。可他身份敏感,在父皇下诏之前根本不能踏进咸阳一步,否则他就肯定陪自家侍读回去了。

  最后一面……

  青年上卿低垂眼帘,失措的神qíng片刻之后就重新调整好了。他把手中的竹启节揣到怀中放好,认真地同他的殿下告别道:“殿下,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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