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戴颂发过微信,打过电话,期间她冲动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把这件事说出口。
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再通过任何人,任何电子设备,要等到面对面相见的时候,亲口问清楚。
她确实被这些年数不清的误解吓怕了。
校友会晚上六点开始,现在是五点零五,戴颂有一场监考,应该刚刚结束,马上就会来接她了。
红枣不再多想,起身把裙子换上,对着镜子仔细看看脸上细致柔婉的妆容,带点小羞涩的紧张感从心底悄悄浮起。
裙子和妆都是韩毅一手帮她搞定的,本来她打算还像以前一样简简单单就好,韩毅果断否决,不留任何商量余地。
当时折腾了好久,韩毅才放下化妆刷,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又把她拉到到穿衣镜前转了几圈儿,终于满意点头。
教师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红枣以为是其他老师回来了,随口应了声,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个脸生的孩子。
“红枣老师,我是大班的平平,”孩子看起来比北北庄庄他们要高一些,神qíng怯怯的,小声说,“小飞让我来,请你过去一下。”
“小飞?”
平平口齿有些不清,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红枣才反应过来,小飞就是那天校门口咬了戴颂的男孩,请她过去,是听了老师的话,想和她道歉。
红枣对任何孩子都没有恶感,哪怕做错事过,但这么小的年龄,能改就是好宝宝,戴颂受伤,她更多的是气自己,作为老师,她不能因为某一件事就对孩子本身产生抵触。
她笑了下,柔声问:“小飞在哪,你们还没放学吗?”
平平低着头,“小班的同学还没走完,我们俩就在游戏屋里边玩边等。”
小飞本身就特立独行,没跟同学们一起去校门,离群独玩倒也不算新鲜事。
红枣不疑有他,抬头看了眼时间,估算着应该来得及,点点头答应,“好,老师跟你过去。”
*
游戏屋在离教学楼门口不远的位置,里面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暗淡,有个瘦瘦的身影在室内小滑梯上反复地跑上滑下。
地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瑜伽球,他一不小心,被个小号球绊了一下,脸上原本的微笑顷刻间dàng然无存,捡起球狠狠砸到墙上,那球轻而有弹xing,更大力度地反弹回他面前,他目露bào躁的冷光,拾起一把玩具枪,拼命往球上用力戳刺。
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突然停住动作,把手里戳得千疮百孔的东西满不在乎地丢开,漆黑双眼瞟向门边摆着的一把红色儿童椅,露出一点看起来很天真的笑容。
红枣敲了下门,得到回应才走进去,平平跟在后面,不安地四处乱瞟。
小飞跑了几步,迎到红枣面前,老老实实背着手,抬起头一脸纯善歉意地望着她,“红枣老师,上次的事对不起,我已经明白了,是我爸爸做错了事,我不应该不讲理地咬人,希望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红枣低头看着小男孩诚挚的眼神,原本还残留的那点警惕立刻就消失了,欣慰地弯下腰,拍拍他的肩,“以后改正就好了,老师不生气。”
小飞听到她原谅,立刻开心地笑了,脸上有点泛红,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班老师说,道歉要诚心,所以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你可以收下吗?”
孩子就是孩子,每一个乖起来都是小天使。
红枣心里软软的,弯眉浅笑,“什么礼物?”
小飞指了指红色儿童椅,“你先闭上眼睛,坐那里好不好,数到三,我就把礼物拿出来,这可是我jīng心准备好久的。”
那小椅子是幼儿园里常见的,椅腿的部分四面镂空,后面有靠背,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椅子座位上搭了条垂在两侧的长垫,把下面中空的部分遮住了大半。
但那种不同并不足以让人产生什么不适,所以红枣只随便看了一眼,就依言走过去。
小飞牵着她,笑得童真而明朗,“老师,你闭上眼睛,我扶你坐下。”
红枣只当做是小孩子想到了什么新奇点子。
她不想让小飞失望,顺着他的话闭上眼,抚平裙子,耐心地缓缓坐下去。
小飞原本贴心地扶着她的手臂,可是忽然之间,在红枣坐下的动作已经不能再收回的时候,那只手毫无预兆地松开,随即身后响起“噌”的一声大响,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着飞速远离。
红枣重心已经不稳,匆忙睁开眼的瞬间,正好看到小飞走开前,嘴角一抹报复的冷笑。
她虽然来不及去看,但已经猜到椅子被拽走了,尽全力扭开身体最脆弱的角度,下一秒就狠狠摔在地上,很快感觉到腿上大片的濡湿。
小飞和平平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孩子们的放学声远远在校门外乱响着,偌大教学楼里,转眼之间好似空无一人。
红枣全身都剧痛难忍,扶着旁边的桌沿才吃力地站起来,在腿后摸了一下,居然满手的红,她以为是自己流血了,挪到墙边按开顶灯仔细去看,发现颜色并不新鲜,是已经有些凝固的深色血迹。
她低头去检查,这才看清红色儿童椅的靠背后面居然被拴了根鱼线,从门fèng穿过,一直延伸到门外去。
鱼线透明且坚韧,之前灯光暗淡根本很难注意到,在她坐下的时候,留在门外的平平就牵住鱼线的另一头向后猛扯,椅子移位,露出藏在底下装血的盘子,她来不及逃脱,只能摔在上头。
盘子已经碎成几瓣,里面还混着些脏污的毛羽,看来是杀jī存下的血。
确定是家禽血,红枣略松了口气,疼得弯下腰,缓了好半天才注意到手机似乎在持续地响铃。
她赶忙用没弄脏的那只手拿起来看,果然是戴颂,时间已到,他来接她去参加校友会了。
红枣努力咳了几声,让自己听起来状态良好,才接起来微笑着说:“学长,你忙完了?”
戴颂的语气很急促,“为什么这么久才接?”
她摔得眼前还有点黑,刚才确实没听到,忙解释:“我在帮孩子们整理东西,所以……”
话音还没落,游戏屋的门已经被人从外用力推开。
她浑身一僵,慌张地扭过头。
戴颂就站在门口,脸色难看,死死盯着她裙子上浸染的血迹,眼睛里一瞬迸出近乎惊惧的qíng绪。
他踢开门口碍事的儿童椅,几步赶到红枣身边,把她拉进怀里紧张地低下身仔细检查,声音寒得要结出冰凌来,“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
红枣心脏砰砰直跳,疼都忘了,被他牢牢护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戴颂的身体绷如铁板,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目光溢满即将失控的狂乱,“红枣,说话!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枣终于有了真实感,被他压在怀里,鼻尖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糙木气,委屈和后怕终于席卷上来。
她没力气再撑着了,放纵自己跌靠在他胸前,哽咽着诉苦,“学长,我被小孩儿给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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