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皇帝无限疲倦的打断道,他仍是一派淡漠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没有怪你,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看着我!”
皇后一时悲苦无限,抱住他的肩膀,泣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要用一生来爱护我,与我比翼共进!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前朝余孽,对我如此狠心……”
“朕是说过那样的话……”
皇帝无声的叹息道:“那时候我们都年轻,你不是现在这样,朕也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叛逆小子……”
他蓦然想起当初跟宝锦说过的话----
这世上,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无法长存。
比如,这檐下残雪,chūn日的繁花,还有……人心。
人心是世上最难以揣测捉摸的东西,一瞬之间,已转三千六百念,如此的变化莫测,又怎能让人深信。
你笑什么?
我在替您难为qíng----chūn日还未到,您就伤chūn悲秋起来,这可怎么得了……
尤记得,那时候的宝锦,边说边掩袖轻笑,那粲然笑容宛如冰雪般澄澈,黑眸微微弯起,宛如月牙……
皇帝眯起眼,想起从前宁静飒然的皇后,想起昨晚,那撕破了一切的伪装,决绝而又高傲的宝锦,只觉得心中一阵茫然---
我所爱的,所留恋的,都如那残雪繁花一般,一去不回了,留下的,只是千疮百孔的真实。
“皇上,您倒是说话呀!
他转过身,原本依身的衣衫穿在身上竟有些宽大,英武的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颓然,“有些梦,醒来就已经消散不见,朕早就该知道。”
他居然微笑起来,那笑容映入皇后眼中,激起无限yīn霾。
“皇后,你回去吧……朕对你,也实在没什么好说了。”
皇帝看定了她,声音如一潭死水一般,“我一直不愿承认,但你我之间,确实早已是渐行渐远,qíng爱转薄,即使没有宝锦,没有徐婴华,你我之间,也已经不复当年。”
“这样残酷的真实,我却一直不敢面对,一直让你心存希望,这是我的错。”
他的目光直视着面前又悲又怒的正妻,唤着她的名字道:“宛芷,你我之间,已经缘尽了。”
这一句宛如五雷轰顶,在皇后耳边响起,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无力的跪倒在地。
“今后如果无事,你也不必来这了,也不用费心再去害这个,算计那个了,朕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人了……”
仿佛是对一切已经厌倦,皇帝披了衣衫,朝着内殿走去,皇后想追,却无力起身,只是瘫软在地上,低声哭泣道。
哭了一阵,她终究站了起来,打开了殿门。
门外仍是凄风冷雨,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单调轰鸣着。
“娘娘……?”
“摆驾,回宫。”
皇后的嘴唇紧紧抿着,想起皇帝的最后一句,心底却又浮现出一丝庆幸轻松。
乘上步辇的那一刻,她回望着乾清宫,想起那缘尽二字,心中仍是重重悲苦----
这一刻,她知道,她永远失去了这个男人的心。
第二百零九章 血雨
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昭阳宫中因皇后心绪不佳,也没有什么人敢擅自入内去触霉头,此时此刻,却有一个不速之客入了宫。
“娘娘,先前都是那些妖女从中作梗,害得我出乖露丑,如今她们都已经失势倒台,您总该恢复我的位份了吧?”
方宛晴贺喜了皇后,就急不可耐的说道。
皇后正是满心郁愤,听她这话,不由得冷笑起来,“我竟不知你这话是怎么来的——你自己闯出无数祸事,到头了竟指着我替你消除擦尽,以为就可以风风光光继续作娘娘,天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方宛晴听她语气不善,连忙跪地痛哭流涕,指天发誓说自己不会再犯,一定慎言慎行,皇后却自小就深知她的秉xing为人,加之皇帝那边已经明言不会再纳,于是胆气一壮,仍是严词拒绝。
方宛晴原本就是娇纵跋扈的xing子,如此作小伏低,仍不能得遂心愿,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细声细气道:“娘娘也不必如此不留qíng面,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来,您这又是何必呢?更何况,”
她有些诡秘的笑着,压低了嗓子道:“娘娘如今风光至此,不也用了些手段吗,我只是学艺不jīng,才落得如此田地,要是有您一成功夫,哪还至如此呢?!”
“你说什么?!”
皇后又惊又怒,却被她这yīn损的话语说中了痛处,于是怒火更炽,一掌拍在几案上,将茶水泼翻在地。
“娘娘何必动气,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有些事总是有所耳闻嘛……比如您婚礼当日的那一把火,可真是蹊跷啊,那么些元氏的刺客,居然没能把您这正主杀掉,家主和夫人也都安然无恙,啧啧,可真是幸运啊……”
方宛晴见皇后怒得双目圆睁,却又奈何不了自己,自以为抓到了她的把柄,于是说的越发快意,“可云家倒是走了霉运了,家主在这一把火里丧生,留下这诺大的家业,倒是过半成了贤妃的陪嫁,到头来,还是被我方家生生压了一头,真是时也命也……”
“别说了!”
皇后低喝道。
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却是恢复了平静,“你是从哪听来这话的?”
方宛晴见她面色凝重,只觉得平生都被她小觑摆弄,这次终于出了这一口恶气,但觉快意无比,“总是从家里打听到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所有人的嘴都是严实可靠的!”
她睨了皇后一眼,又道:“娘娘,不是我为难你,我在宫中无亲无故,只有你能照应我,如果你撒手不管,我可不保证,这些稀奇古怪的话不会传到皇上耳边。”
居然来讹诈我?!
皇后简直怒极生笑,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怒气和冷笑,这才开口,竟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过几日必有好消息。”
方宛晴喜笑颜开,盈盈一笑起身告辞,皇后望着她婀娜的身影,不顾一旁服侍的琳儿的惊惶,沉沉说道:“这个人……留不得了!”
三日之后,便传出消息,被暂废名位,闭门思过的方氏婕妤,不慎跌入湖中而死,宫中以婕妤之礼收殓,适逢皇帝心绪不宁,也没什么心思cao办,于是糙糙下葬了事。
方国丈闻得这消息,星夜从云州赶到了京城,进了宫去,还没来得及喘气,就斥责道:“你好糊涂,这么突然就闯下这滔天大祸!”
皇后挺直了背脊,冷然道:“父亲你说的是什么,女儿竟听不懂!”
方氏家主见女儿如此作态,知道自己出言卤莽,连忙温言道:“我知道,女儿你已贵为皇后,为父是不该如此训斥,可是这方宛晴她毕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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