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天子一怒,血流飘杵,没曾想,我居然是毫发无伤……”
她笑得轻松,言下之意,很是遗憾。
“你是故意的……故意激怒皇帝,是想寻死了断!“
宝锦又惊又怒,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摇晃着——
“你疯了吗?!”
明月一把扯下她的手,力气很大,随即,她面色转为惨白,牙齿也咯咯打颤。
她的寒毒又犯了!
“你看我这模样……被亲人背弃,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何还要活着丢人!与其在中原的宫廷里慢慢腐朽,还不如死个痛快。”
她声嘶力竭地低吼道,美丽的面容因痛苦和屈rǔ而扭曲着。
“我们族中教义,自杀者会永坠黑暗……所以,我才假借皇帝之手……”
“混帐!”
宝锦再也忍耐不住,玉指如电,瞬间点了她几处大xué。
她手法jīng妙,明月一滞跪倒,全身的疼痛也大大减轻。
“你……?”
明月因吃惊而睁大了眼。
“明月你听我说……”
宝锦微微平息了呼吸,声音无比沉着,“这几处xué道四个时辰后自解,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中原有一句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么一死,只会便宜了那些出卖你的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明月咀嚼着这句话,低低问道:“你也是报着这样的心思,才在这宫中藏拙的……是为你父皇报仇?!”
“不止是他……还有很多人的xing命。”
宝锦背月而立,声音沉稳清朗——
“这许多的鲜血和生命不能白白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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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明月被宫人搀扶离去,宝锦深吸一口气,将激dàng的内力收敛,又恢复了平日那纤纤柔弱之质。
她冷静下来,已觉得自己卤莽,但却也不担心明月将自己身怀武功的事泄漏。
“还未到子时……”
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这才朝着东面走去。
带着露水寒气的蒿糙从鞋上擦过,过不多时,那不起眼的陈旧宫殿就出现在眼前。
看那残碎的鲛纱和看不出颜色的雕梁画柱,依稀可见它往日的华贵盛况,一阵风chuī来,腐朽的匾额摇摇yù坠。
这是本朝开创初期,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祈帝时候,太后林氏威权自擅,gān涉朝政,到头来竟被人揭破——原来祈帝并非是她所生,他真正的生母,早已被她害死,成为地下的一具白骨。
得知真相后,龙颜大怒,虽然太后已自尽身亡,怒气不减的祈帝却将这慈宁宫废黜不用,历经岁月,就成了眼前这模样。
这一段传奇早已被编成评书在市井间流传,宫中也一直传说此地有鬼,无人敢近。
宝锦也不点灯烛,径自走入空dàngdàng的正殿,把侧墙的钉子一扳,露出黑dòngdòng的密室和甬道来。
(看过我前一本《宸宫》的同学还记得吗,这就是太后用来跟王沛之私通的那个密道,呵呵)
第二十二章 内库
宝锦探头进去,只觉得稍许憋闷,大约是很久不通空气的缘故。
她又等了一阵,从怀中找了火折,在密道口点燃,直到火苗袅袅,这才确定通风完好。
一路行来,gān燥的甬道中只有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到得出口,她从书架后跃出,对着惊愕的仆人道:“让沈大人进来。”
本朝初年,这是一位上柱国大将军的宅邸,他卷入林氏太后的密案,落得个自刎身死的下场,据宫中传言,他与那位风韵犹存的太后颇有暧昧。
事关皇家的颜面,朝廷一直对此讳莫如深,只是这密道,却是在皇室的密札中有所提及。
这里,就是宝锦以及部下的聚集地。
沈浩匆匆从前院而来,见了宝锦,也不由微微吃了一惊,“殿下,宫中人多眼杂,若是皇帝发现您不在……”
“无妨,今晚皇帝宿在昭阳宫中,他没有心思理会我的。”
宝锦道:“你派人去宋麟府上唤他——我出宫一趟不易,倒想跟大家合计一番。”
沈浩微一犹豫,于是领命而去,做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问道:“在这里聚齐吗?”
“不,去翠色楼。”
宝锦低声说道。
二更未到时,翠色楼的雅座密室迎来了最后一位贵客。
宋麟解了身上披风,随手jiāo于侍者,后者恭谨行礼后,便躬身退出。
宋麟上前撩起衣袍,向宝锦施礼道:“殿下一向安好?”
“托福,还将就。”
宝锦伸手相扶,漫声轻笑道:“宋卿行这等礼数,是为了我们当日的约定吗?”
“是……臣当日说过,若殿下能诛杀此贼,必定重回驾前,为您驱策。”
宋麟起身又拜,宝锦这才起身相避,悠然笑道:“有宋卿助我,只觉得如生双翼,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她清笑晏然,毫无避忌地说起了自己的担忧,言辞间,竟似在部下面前示弱。
宋麟却是执礼更恭,道:“主忧臣rǔ,殿下有什么疑难,若是我力所能及,定然为您做得妥帖。”
宝锦微微一笑,指了左首第一张紫檀木椅,让他坐定,宋麟四下一瞥,只见身侧几人,都是前朝时的遗臣袍泽,彼此面熟非常。
“宋大人言重了,从景渊元年起,你便受先帝托付,掌管天下银钱,到如今,虽然换了主子,却仍是财权依旧——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比你更富?”
沈浩侍立在旁,半是揶揄,半是当真地笑道。
“沈统领勿要取笑,我过手数额虽大,却只是皇家的帐房,哪说得上一个富字?”
宋麟摇着手,苦笑着反驳道,好似被这等说法吓了一跳,只有那一双眼,仍是平静从容。
“好一个皇家的帐房……”
宝锦笑得欢畅,只是清秀的面容在这一瞬有如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既然你自认是皇家的帐房,有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宋麟听这石破天惊的一句,瞳孔在瞬间收缩,下一刻,他恢复了儒雅沉稳的微笑,“这是微臣的不是,景渊陛下殉难之时,虽然国财尽没,内库却是完好无损,还有一些秘密产业也没被发觉——这些都会完好无缺地jiāo给您,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他这慡快明利的回答,让满座都为之震惊,宝锦望定了他,半晌,才霁颜笑道:“宋大人果然是良臣忠弼……”
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开始谈及其他话题,众人又商定了几项计策,人言畅欢,三更过后,这才兴尽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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