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是xingqíng刚毅之人,她抬眼直对皇帝,又一次郑重问道。
透亮的纸筏被掷到榻上,风chuī起,它翩然飞上镂金凤纹的宫壁之上,终于无力地坠落。
皇后接过这张密报,略略看了几眼,雪白面庞上露出震惊,狂怒和不敢置信的神qíng。
“真是……可笑之极!!”
她怒极而笑,胸前锁骨都在微微起伏,双手紧攥着纸页,几乎要将它绞裂——
“皇上,你居然相信这样的谎言?”
她凄然而道,声音低了下去。
“藿明对我忠心耿耿,他临死钱蘸血留下凶手的线索——这分明是一个‘后’字!你且说,他倒是跟你有什么冤仇?”
皇帝面沉似水,声音凝重沉痛,他凝望着自己的爱妻,不可思议地怒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此事和我无关。”
皇后凤眸幽然,声音越发低沉:“他是你的爱将,最初起兵时的伙伴和弟兄,我为什么对他下手?!”
“因为南唐。”
皇帝静静道,声音仿佛从九天云外传来,“从一开始,你就急于讨伐南唐,朝中大臣也分成急进和缓战两派,唇枪舌战不休,这些,朕都不在意。”
“但是要讨伐南唐,必须先过了缓战派那一关,而支持缓战的,却都是些军中大将。”
“他们jīng通兵事,认为我朝新立,元气尚未恢复,不宜大动gān戈,要说服他们很难,所以,你动起了别的心思,希望能以将士的鲜血激起众愤。”
皇帝重重一叹,沉怒道:“前一阵你密遣何远出宫,他们行为鬼祟,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不想深究罢了……没想到,你居然对藿明下手!!”
他蓦然转身,bī视着皇后道:“那之前的雷石和景千远之死,也是你们所为?”
皇后听着这一番质问,只觉得既惊且怒,又是无处辩驳,宫宴那日的刺客确实与她有关,被击毙的两人,甚至是新晋的外围侍卫,可这一阵的连续刺杀事件,却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她忍住怒气,对着皇帝凄然一笑,道:“夫君,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吗?”
皇帝望着她的剪剪水眸,心中一软,但仍是坚定道:“藿明在军中素有‘铁石’之名,若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会写下那一个后字。”
他叹了口气,竭力把语气放缓,道:“也许,是你的手下擅自做了些什么,你还是好好查个清楚吧!”
他随即起身着衣,一旁的宫人惊慌着要上前服侍,被他冷冷挥退。
他径自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皇后呆立一旁,眼睁睁看着玄龙绞龙袍从朱红门槛边远去,心中一阵狂怒,她咬牙不语,一挥手,竟将小几上的玉瓶摔落于地,跌了个粉碎。
寝殿中这一声碎响,震得廊下的宫人都噤若寒蝉,屋檐上的残雪滴滴融化,冰冷地落入她们的衣领里,却也不敢稍动。
“去请何远过来一趟。”
皇后的声音,轻漠而冰寒,让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
“微臣冤枉啊!此事的确与我们无关那,娘娘!”
何远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稍抬,却是一叠声的喊冤,“我们在宫宴上暗助南人行刺,使得皇上决意南伐,如此见好就收才是正理,又哪会去招惹那些军中大将呢?”
“我谅你也不敢自作主张。”
皇后端坐堂上,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眸中那一抹戚光,却让人凭空生出悚然。
她对这些军中旧臣,可算是融让优渥——今后还要指着他们跟云时龙争虎斗呢,又怎会对他们动手?
可如今,她却百口莫辩地陷入这漩涡之中。
想到这,她不禁咬牙不语,半响,才道:“藿明写的那个后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杀了他?”
这是她想了半夜,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如今问起,却是让何远也是如坠云雾,说不出什么来。
“究竟是谁构陷于我?!他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皇后喃喃自语道。
第七十七章 邂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宝锦也在细细思索。
她轻轻抚摸着那诡谲珠丽的珠贝面具,感受着指尖的特殊冰冷,耳边好似又听到霍明睚眦切齿的低语——
“我还记得这面具……”
难道他认识姐姐?!
宝锦不由得摇头——霍明乃是伪帝起兵时的心腹,攻入京城时,也是率军在后策应,于qíng于理,这两人都不该有什么瓜葛。
晨间的冷风从帘外chuī入,季馨端着早餐进来,见她眼下有淡淡黑影,qíng知她又一夜刚返,不由皱眉劝道:“小姐何必如此拼命?”
“不快些不行哪,再拖延下去,真要让他们率军南伐,江南的半壁锦绣,就要灰飞湮灭了。”
宝锦冷冷一笑,但出青葱般晶莹剔透的手,在眼前仔细凝视,叹道:“这双手……已是染满血腥——杀了那几个人,足够为南唐拖延时间了。”
她声音萧索,几乎是厌烦的,端详着手上那不存在的血色,终究深深一叹,接过了季馨奉上的漆盒。
“我刚才从巷中路过,听到宫人们正在窃窃私语……”
季馨在旁悄声说道。
“哦……”
宝锦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喝着雪米粥,无所谓地问道:“宫里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季馨凑近她耳边,很有些神秘道:“皇上昨夜跟皇后娘娘起了口角,一怒之下,深夜拂袖而去,这事已传遍了宫中。”
宝锦微微一笑,仍是不在意道:“夫妻之间,哪能没个口角,民间有谚道: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和。这些人惟恐天下不乱,乱嚼舌跟,也忒没意思了。”
“这次可不一样哪。小姐”
季馨回忆着方才听到的逸闻,继续道:“听说皇上今日早膳都没有与皇后共用。一早就径自上朝。而昭阳宫中一夜灯火通明,连皇后娘娘也甚是焦躁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底下的小碟拿起——这虎眼苏太过甜腻,宝锦照例是碰也不碰她。所以都由她代劳吃掉,下一刻。她发出一声轻呼:“这有张纸条!”
宝锦眼中一亮,蓦然回身道:“拿来我看。”
一张小小纸笺,只有三寸宽,上面别无他物,只有一首司空见惯的短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fèng,意恐迟迟归。谁言寸糙心,报得三chūn晖。”
季馨一眼瞥见,也没什么顾忌,轻声念了出来,奇道:“还以为是什么密报,没想到是这首《游子吟》,难道是谁放错了地方。”
“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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