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凝望他一眼,随即,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寂静夜里,清晰的几近耳语,“这话听着就是哄人——你我初见那日,你差点断了我一条手臂呢!”
她那黑嗔嗔的眼光一扫,仿佛孩童般的无邪和残酷,云时剑眉一紧,几乎将嘴唇咬破。
“那是……不同的。”
他声音淡淡的,却最终下定了决心,望着宝锦那双奇异的重眸,道:“传闻天朝帝裔会承袭一双重眸,我一见到你就怒到无法抑制……那写唐突无礼,皆我之过,后来清醒过来,也就不敢请你原谅了。”
宝锦本想乱以他语,故意以此事相激,那日之事,她本以为是攻城久战不下,是以才有此火气,没曾想云时言下之意,却竟然另有隐qíng。
这寂静的园中,万籁俱静,云时轻轻的低语,就仿佛要带起风声“四年前,我年方弱冠,正忙于募集乡人组成义军——那时侯我刚刚结识今上,彼此qíng义契合,家父也很是看好他,愿以家姐相嫁,并不介意是侧室的身份。
“当时婚礼便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了,按照古风,今上现去方家把正室迎娶。随即便以原样礼仪迎娶我姐姐过门。”
他深深一叹,继续道:“却没曾想,那bàonüè无道的景渊帝数次无法剿灭我们。居然乘着我三家大喜之日,派兵绞杀——方、云两家数百年窿威家业。几乎毁于一旦。”
他地声音沉郁,几乎带出冰渣来,“而我的父亲。也在这次劫难中不幸遇害。”
他霍然转身,双目被月光映的越发耀眼。却几乎带上了血色——
“我赶到时。只剩下断瓦残垣——那时候我便立下血誓,元氏于我不共戴天,此生必将加倍偿还!”
他的声音虽轻,却犹带着四年前的激越愤慨。宝锦已是听得目眩心悸,木木地望定了他。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竟是姐姐害他家破人亡!
“对不住……是我妄自猜测,冲动之下,害得你受伤。”
云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
直到那宽厚温暖的大掌试探的搭上自己的肩头,她却好像受了一惊,微微一跳,却发觉那俊眉修目的青年站在自己身边。
“天晚yīn冷,你的手已经很冰了……”
借着夜色,他怜惜地将她的手扣入掌中,以自身温暖摩挲着。
宝锦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不相gān的人。
“怎么了,这样的目光,怪吓人的?”
宝锦勉qiáng一笑,那苍白的面色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我没事,只是想到陛下还在江中,不知那边qíng况如何……”
她低下头,心中觉得昏乱迷茫。
……
江中残月几分,被血色映得越发诡异。
皇帝冷眼看着四周倾乱破损的战船,又凝视着芦苇dàng里带着腥味的尸体和血水,只觉心中郁怒,却无一人可陈说。
他手中紧紧攒着地,是云时攻破金陵的捷报,你惯例的金箔朱红色,在他眼中看来,却是刺眼无比。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皇帝低喃道,只觉得造化弄人,可笑可恨。
他以水军拖住南唐的主力,而云时挥军疾进,这是早就定下的策略,可没曾想,如此神秘而qiáng大的敌人,却使得他的水军损毁大半。
他望着不远处击沉的唯一一艘敌船,只见舱中尤有血水不断涌出,锋刃的寒光在暗夜看来,分外惊心。
那利刃的主人们被围于芦苇dàng中,却咬着牙跳船而来。冲破重重守卫,离自己不过一丈的地方,才力竭而死。
皇帝想起那悍不畏死的狂勇,只觉得心中越发沉重——难道真是前朝余党?!
他想起方才激烈惨状,几可今日夜变色的一战,心中一片坦然——如此qiáng敌,即便小败,也没什么可耻的。
可是天下……整个天下却不会这么认为啊!
他深深一叹,想起天下人难免把自己的败绩和云时的大捷相提并论,心中更是沉重。
此时月光清莹,一旁侍奉的张巡小心地瞥着他的神色,斟酌着道:“云帅有急报传来。”
“念。”
“……南唐宗室以尽数被擒,无人逃脱……另:玉染姑娘也被羁押在此……”
随着宦官尖利的声音,皇帝的面色总算缓和下来,“她没事就好,幸亏云时快速,否则南唐人狗急跳墙,定会狠下毒手。”
……
“皇帝还挺在意你的嘛,吃了败仗,急着就要见你……”
琅缳斜坐在玉栏上,理了理身上破裂的锦织宫装,美丽而犀利的凤眸扫向宝锦。
她咯咯笑道:“他还真是个痴心种子,就是运气差了点……天朝水师的悍勇,根本不是他那些北人水师可以比得上的,就是再天才的将帅,也赢不了这一场。”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厄运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相比表qíng很是jīng彩。”
宝锦端坐椅上,对她的挑衅冷颜以对——
“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第一百十七章 宫乱
银铃般的娇笑声复又响起,琅缳掩袖而笑,笑得花枝乱颤,连眼角都沁出了泪——
“事已至此 ,还会有什么更坏的吗?”
她慢条斯理地饮了口残茶,因其劣味而微微皱眉,“你家万岁何时即将抵达金陵,我要见他一面,殊是不易。”
宝锦冷笑道:“你要想魅惑于他,却说破给我听,是何用意?”
“用意么?”
琅缳微笑着眼中露出狡黠和森冷,雪裳翩然,好似一只千年雪狐,正悠然盘踞在栏间——
“争要靠你帮忙,我才能有缘面圣呢!”
她对着宝锦疑惑的目光,从容笑道:“殿下若是不肯帮忙,我虽不才,少不得,要将你的身份叫嚷出去,这对殿下的复国大业,可是大大的不妙。”
“你是在威胁我吗?!”
宝锦冷冷一眼瞥去,琅缳不禁心中一颤,她随即伶俐回道:“只是跟殿下做个最后了解而已,此事一毕,你我各不相欠,任是阳关道也好,独木桥也好,都是各自的缘法,怨不得别人。”
“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吗——在皇帝身边放一个自己的敌人?”
宝锦怒极生笑道。
琅缳清澈的美目望着她,“我的目的和你一致,宝锦殿下……伪帝才是灭我唐国的罪魁祸首,当然,您的推波助澜,也实在不少。”
她的语音冷郁,却直截了当跟宝锦说清了态度——
皇帝才使她们共同的敌人。眼下的唯一对手。至于宝锦对她的算计……若是有机会,也定会奉还。
好一个常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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