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垂下头去,「太君下令用尽一切手段让阁主回家。」
「家?」她嘲弄的扬起唇线,「那里是家吗?」困住她自由的地方,永远不会是她的家。
「平儿,不要bī我向温学尔下手。」他痛苦的低语。
唐平平轻哼一声,往前踏了两步,「你不是一直尊我为阁主吗?」她定定的看着他,一抹痛苦闪过眸底,「大哥。」
「平儿——」唐放看着自己的同胞妹妹,一个被唐门锁住欢乐的妙龄少女。是他无能,如果他可以再聪明一些,她会和一般的女孩一样快乐无忧的长大,而不会变成如今这样xingqíng冷漠,心机深沉的唐平平,一个永远没有自我的唐门「七巧玲珑阁」阁主。
她慢慢的在椅子坐下,又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后才说道:「就算他不是你的朋友,难道你就不顾虑他的同门师兄妹吗?真的要替唐门招来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吗?」
「不会致命,只会让他在两个时辰内功力全失。」
「太君害死了萧二小姐,你却依然可以为她卖命。」她的话让他如遭雷殛。
「平儿——」唐放痛苦的捂住脸,他不想让任何人提醒他这件事,一件日夜侵蚀他身心的往事。
唐平平无视他的痛苦,径自的继续说:「人人只当萧沁兰是染病身亡,可是她明明就是死于慢xing毒药之下。」这是唐门的秘密,也是武林隐秘,在她口中说来却犹如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太爱她了,爱到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这样危险的人,太君怎么可能让她活着。」
江湖上铁骨铮铮、傲视群雄的唐大公子滑坐到地上,垂首不语。
唐平平漠然的看着从他指间滑落的泪珠,然后慢慢转过头去,这种只知愚孝的人为什么会是她的胞兄?
「离开他吧!」这是忠告,也是他切肤之痛的体悟,「如果妳爱上温学尔,他跟兰儿的下场就会一样。」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爱一个人却只能用离开才能保全他。
唐平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凉掉而变得苦涩的茶,这茶就像她此刻的心境,苦涩而冰凉。她失去自由没什么,可是她绝不能让自己重蹈大哥的覆辙,因为一己之私而害死自己所爱的人。
「你下的毒对他没用的。」
「不可能。」唐放抬起头,他对自己的毒十分有信心。
「你又忘记沈七巧了吗?」她提醒着。
他的脸顿时变色,是呀!他怎么能把名闻天下的七巧神医给忘了?
「所以即使我不想出手,也还是得出手。」
唐放震惊的看着胞妹。
唐平平慢慢放下茶碗,轻轻的道:「我是七巧玲珑阁阁主,不是吗?」
唐放哑然,他怎么会忘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专司唐门暗器制造与毒药配制的「七巧玲珑阁」之主,唐门下一位掌权者,更是杀死妻子那慢xing毒药的研制者,她甚至在妻子死的当晚就将一切实qíng告诉他,宛如让他在伤口上撒上大把的盐。
可是,他不能恨她,更不能恨那个bī她研制毒药的太君,所以只能独自承受那日夜蚀心的痛苦与无尽的悔恨。
「可是,我发过誓。」
唐放再次怔住。
「如果主动甩掉他,下次相见就得嫁他为妻。」
他这回瞠目结舌,发不出声音。
「所以,我不会主动甩掉他,我只会让唐门中人将他qiáng行带走。」
他看着她,神qíng显得无奈,「其实,妳根本不爱他,对吧?」
唐平平淡然的扫他一眼,没说话。
「爱上妳是他的不幸。」他不该忘了她的心是冷的,她原本的善良天真与热qíng,早就在太君严苛的训练中消失殆尽。
第七章
一顶软轿于夜色中急驰在官道之上,看轿子驰骋的速度,可见抬轿之人并非泛泛之辈。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抬轿之人的衣裳颜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紫衫、紫巾、紫腰带,全身上下全是紫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气息,他们是唐门紫影。
轿内传出三下轻叩,轿身立即停住,稳稳当当,毫无颠簸。
「什么事,平姑娘?」
「我想看日出。」
轿子落地,一名紫影轻挑起轿帘,唐平平弯身钻出了轿外。
望着从地平线慢慢升起的那一轮红日,唐平平在心头轻轻叹了口气。此时他该恢复正常了吧?发现她再一次不告而别,不知又是如何的气恼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光渐渐变得刺眼起来。
「姑娘,我们还要赶路。」
此时一群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几声鸣叫,飞向远方的天空。
目送那群飞鸟远去,唐平平转过身,慢慢的走向轿子,在轿帘放下的那一剎那,她似是自语的说:「连鸟雀都向往自由的天空,更何况是人呢?」
紫影们面面相觑,无人应声,他们明白平姑娘的意思,可是职责所在,他们不能放她远去。
沉默的坐轿人,沉默的抬轿者,一路默默无语只管赶路。
日近晌午,行人已是饥肠辘辘、疲惫jiāo加,路旁的小店虽然简陋却也洁净,轿子就在小店旁落下。
轿夫一看就知是厉害角色,但轿中下来的人却明显只是一介平凡书生,这让同在小店中休憩的旅人不免露出诧异的神qíng。
四名紫影分四个方位坐下,乍看像是无意,实则暗藏玄机,因为这样正好可以从四个方位将路封死。平姑娘这样的身分,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却也不敢离得太远,一天不到唐门,他们的神经便一天不能放松下来。
几不可见的掀了掀唇角,唐平平泰然的替自己倒了杯茶水,等着饭菜上桌。
飞驰的马蹄声踏碎丁宁静的午间小店。
「少爷,总算赶上您了。」
紫影们对视一眼,不无惊讶的看着跑进小店的书僮——这个一直跟在平姑娘身边的书僮,怎么会跟了上来?
唐平平淡淡的笑了笑,「很赶吗?」
「当然了少爷。」三木接过主子递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下去,用袖子擦擦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