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医只是又拍了拍他,没说话。
陆朝云又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不知道现在任御史那边如何?”
“他辞官了。”姜太医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神qíng一震。
“明天应该就会离京了。”
陆朝云闻言就要下chuáng。
姜太医用力按住他,“你想gān什么?”
“他们不能走。”
“不走还留在这个伤心地吗?”
“可是,”陆朝云用力抓紧chuáng沿,神qíng懊恼又沮丧,“如果任御史夫妇离京,就算盈月还能活着归来,只怕也……”这件事连他都没办法原谅皇上。
“人家若心意已决,你也是拦不住的。”
“总要试一试的。”
姜太医只能摇头叹气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几辆青幔马车缓缓离开御史府直奔东城门而去。
一道颀长而单薄的身影伫立在城门前,等到任府的车马靠近时,迎了上去。
“小婿逸风,求见岳父大人。”
马车内传出了一道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连车帘都不曾掀起。
“相爷不必如此称呼,小女早与丞相府没有瓜葛。老夫现在也不过是个致仕回乡之人罢了,还请相爷让行。”
“岳父,也许盈月尚在人间,您这样匆匆离京,岂会甘心?”
“尚在人间?”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尸体都被野shòu分食了,只留下残破的碎衣绣鞋,相爷是要老夫自欺欺人吗?”
陆朝云瞬间一个摇晃,书安急忙伸手扶住。
他一把抓住贴侍的手,眼睛赤红地瞪着他,“你给我说实话。”
书安低下了头,“相爷,小的是担心您。”
“担心我?哈哈……”陆朝云蓦地仰天大笑。
“我们走吧。”任清源冷淡地吩咐车夫赶路。
陆朝云没有再拦,他已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借口能拦,只是抓着书安的手笑得无比癫狂。
“相爷、相爷……”书安只能慌乱地喊着,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不知笑了多久,笑到他嗓子都哑了,陆朝云才慢慢收敛了神qíng,慢慢站直,绷紧身躯。
一张清瘦憔悴的面容上犹如一潭死水,再无波澜,缓缓将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身便装的陆相进了宫,上了殿,迈着无比沉稳的步伐站到百官之首,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龙椅上的人。
“爱卿。”皇上唤了一声,心里却突然有些不安。
陆朝云撩袍下跪,掷地有声地道:“臣有一事启奏,望皇上应允。”
“爱卿只管说。”
“有臣在朝一日,长公主便必须守太陵一日,不得离开半步。”
此话一出,朝堂静寂。
须臾之后,皇上开口,“准卿所请。”
“谢皇上。”
下朝之后,皇上回到后宫,得到消息的长公主立刻哭着迎了上去。
“皇兄……”
皇上看着胞妹叹气,“容华,朕早说过凡事得留有余地,事到如今,你是咎由自取,收拾收拾去太陵吧。”
“臣妹不服……”
“为了江山社稷,你去吧。”
“只要皇兄一道圣旨,难道他陆朝云还真敢抗旨不遵?”
“你放肆。”皇上龙颜大怒。
“皇兄……”长公主面露惧色。
“是朕和父皇宠坏了你,让你如此无法无天,心中没有国家社稷,”皇上痛心疾首,“若你行事有些分寸,何至如此?如今国家动dàng,正是不容有失之时,你又闹出这样的乱子来,你让朕如何护你?”
既然屡劝不听,就只好自食其果。
“来人,送长公主到太陵。”
“皇兄……”
皇上再不看胞妹一眼,迳自走进自己的寝殿。
第八章
细碎雪花在天地间洒落,带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举目望去,天地一片银白。
在这样的天候赶路便加了几分小心,官道上来往的车辆、行人都缓缓行走。
糙木萧瑟,旷野的风带着冬日的gān冷,卷着沁凉的雪盘旋飞舞,让行人不禁各自瑟缩着身子。
官道两旁的树林叶子枯败落尽,只余枝gān嶙峋峥嵘地伸展在半空。
空中偶有鸟雀飞过,留下几声鸣叫,带出几分生气。
车队缓慢而沉稳地行进在林间,突然疾奔的马蹄bī近,一群剽悍的土匪快速的围住车队。
车边的家丁护院片刻慌了神,各自握紧手中的刀剑,将两辆马车团团护住。
“你们想gān什么?”
“废话,看也知道我们是来打劫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我们就是王法,兄弟们上,不留活口。”
林中瞬间便是一片砍杀声。
血落在地染红了雪,红梅遍开。
一声轻啸,一抹青烟般掠入的身影所过之处,土匪无一活命。
看着手下在一时半刻间就倒下一半,土匪头子不禁心中一凛。
“朋友是哪条道上的,若是手头不方便,兄弟们也能送些盘缠,何必出手如此狠辣?”
“你方才不是说不留活口?”声音冷冷冰冰,竟是比数九的天候还要寒入骨,“那就留下你们的命吧。”
来人一袭灰白长衫,戴着一顶黑纱帷帽,形单影只站在马车之前,周身的迫人气息却让人不敢靠近。
“有话好说,兄弟也不过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朋友要保车里的人,咱们也不是不通qíng理之人。”
“有人买凶?”
“是呀,谁知道车里的人得罪了什么人,不过十官九贪,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官,有些仇家也是正常的。”
“说出买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