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死寂。
姑娘始终不发一言。
他吻转而落在她额前。眉拧成川,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头回低哑着声,用几乎恳求的语气道:“跟我说话。”
好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试着动了动,抬起双手,轻轻把他往外推。
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她神色还好,他却骤然红了眼,黑眸之中血丝遍布。
林悠悠僵硬地笑,说:“……抱歉。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有点消化不过来。”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抬眼看他,眼里qiáng忍泪光,“肖驰,我想思考一些事qíng。所以我们这段时间,暂时不见面,可以吗?”
她刻意用寻常语气来说话,字句简单,轻描淡写,他却像在瞬间被宣判,坠进了无涯深渊。
肖驰喉头gān涩,唇微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初chūn的夜晚,chūn寒料峭,风chuī得静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住她双肩的十指,缓慢松开了。
她低头,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往后挪了些。在躲避。
肖驰忽然哂了下。
这笑容的意味不明,林悠悠察觉了,咬了咬唇,仍垂着头没看他。纤细十指用力攥紧手机。
半刻,肖驰直身站起来,微点头,面色漠然,语气出人意料的冷静,“可以。”
“……谢谢。”
她莫名挤出这么句话,生疏客气。
仿佛眨眼之间变回陌生人。
肖驰盯着远处,脸上冷冷的,两只手却死握成拳。
又过了须臾,长椅上的姑娘站起身,脱下他的外套,理理衣服,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就朝某个方向走去。
背后冷不丁一个声音,“去哪儿。”
她喉咙涩得发苦,说:“我……我回宿舍。”
肖驰:“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林悠悠没说话。周围漆黑,明显已经过了宿舍关门的时间。
肖驰抿了抿唇,把外套重新搭在她肩上,语气淡而冷,“明天天亮再回宿舍。要么住我家,要么住酒店,你选。”
她嘴唇咬得发白,半刻才说:“酒店吧。”
“行。”
*
凌晨许,C大后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肖驰开着车,脸色很冷,林悠悠坐在副驾驶里,低着头。从上车到现在,两个人没有一句jiāo流。
C大附近酒店很多,主要针对的客户群体是学生,定位普通,中低档消费。肖驰心qíngyīn沉至极,没心思看,随便找了一家,在门口停车。
出于习惯,他伸手给她松安全带。
“我自己来就好。”
他手僵在半空。
没多久,林悠悠推门离开副驾驶室,走进酒店大厅。
“……”肖驰闭眼,收回右手,两指发狠挤摁了下眉心。
这个点儿,酒店里没有其他人。
前台裹着厚外套打了个哈欠,看看他们,说:“请问要什么房?”
肖驰紧抿着唇没说话。
林悠悠说,“两个单间吧。”
前台在电脑上搜索一阵,摇头:“今天周五客人多。只有一个单间了。”
她微微蹙眉。
“就要那个单间。”背后的人道。
前台点头,“好的。加押金一共三百,麻烦两位把身份证给我用一下。”
开好房,前台小姐把房卡递给他们。
肖驰又要了一盒烟,一只打火机,一瓶酒,然后便面无表qíng地转身,进了电梯。林悠悠在原地站了会儿,跟上去,仍旧沉默不语。
直到进房间,两人之间的死寂才被打破。
他把卫生间的灯摁亮,没什么语气地说:“去洗澡。挺晚了,洗完早点儿睡。”说完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走到窗边。
林悠悠嗫嚅了下,道:“我……”
“咔。”
窗边的高大人影打燃火机,头都没回地扔来一句话,“我不碰你。你一姑娘家,一个人住酒店我不放心,等天亮我就走。”
她心脏一瞬紧缩。半刻,别开目光,转头走进浴室。
很快便有水声传出来。
肖驰眼睛看着窗外,穿过黑夜落在未知的远方,抽着烟,一根又一根。然后拧开酒瓶盖子,仰头灌进一大口。
烈酒一路灼烧肺腑。
这里不是星级酒店,但配套设施还是不错。
热水冲在身上,林悠悠紧绷了半宿的神经略微放松,疲累也被洗去小半。淋了一会儿,她挤出洗发露,抹在头发上。
搓洗过程中,泡沫进了眼睛。
辣得疼,她眼底骤然便渗出眼泪,两手摸索着,胡乱寻找毛巾。
半天没摸到。
眼底的泪越渗越多。
终于,她不堪重负地哭起来,双臂抱紧自己,蹲在了花洒底下。先是抽泣,后来哭声渐大,被淹没在哗啦啦的水声中。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她大脑负荷几乎达到极限。
六年前,她父母的死,还有UFC赛场上的黑幕……那些丑恶的,yīn暗的,令人痛不yù生的过往,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狂风bào雨向她袭来。
肖驰是不会骗她的。
所以,她父母遇害的的确确有他的原因。
如果她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亦或是一个毫无瓜葛的旁观者,她就能理所当然地告诉自己: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当年,他被暗算,被黑幕,他是除她父母之外的第二个受害者,发生那样的事,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但一想到,她的至亲是因他而死,那样无助地,绝望地,饱含遗憾和痛苦地死在异国……
林悠悠呜呜地哭着,几乎快喘不过气,忽然张嘴,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丝丝腥甜在唇舌间弥漫。
如果不是他的话,如果没有他的话……
短短几秒之间,她脑子里闪过关于那人的许多画面:他喝水的样子,他抽烟的样子,他手持金腰带亲吻国旗的样子,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我爱你胜过一切的辉煌和荣耀”的样子……
不能不是他,不能没有他。
他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肖驰,怎么能没有他呢?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他的错啊。
肖驰已经在愧疚中煎熬了六年,她怎么能,把无处宣泄的愤怒和悲哀加诸给他,那样狠心地责怪他呢?
他的痛苦丝毫不亚于她,明明他才是最饱受折磨的那个人。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林悠悠的脑子里jiāo织闪过,她微抖着,抱紧自己,眼睛肿得像两只核桃。
突的,卫生间的门被推开。
“……”她怔愣,抬起泪蒙蒙的眼眸望向门口。
视线模糊,只看清一个高大人影向她走来,她微微一惊,动了动唇刚要说话,那人便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下劲儿一拽,把她死死抵在了墙上。
龙头没关,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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