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_姚霁珊【完结】(20)

阅读记录

  “正是,我家郎君借问,尊府车驾可是往青州去?”那侍卫的语声沉稳如初。

  秦家仆从这时候又咳嗽起来,秦素等了一会,见他这咳嗽没完没了,总不能说出个整句子来,便终是无奈地出了声:“劳薛郎君动问,我们正是要回青州,家君……亡故了。”

  她斟酌着语气与用字,语声微颤,含了些悲意。

  那侍卫见是秦家的主人出来说话了,便不再言声。不一时,便闻一个清悦的声音道:“请女郎节哀。”顿了一顿又道:“我们也要往青州方向去,女郎可愿结伴而行?”

  秦素闻言,悲泣微顿,眸中有了浅浅笑意。

  她当然愿意结伴而行,愿意得很呢。

  前世她返回青州时,与薛允衡几乎同路,只不过人家的马车行得快,待秦素路过桃木涧时,薛家车马早两日便通过了。

  而这一世,秦素却要拉着薛二郎同返青州,提前为今后的几步埋下先手。再者说,有薛府车驾随行,她才有胆子去闯桃木涧,否则也只能另择别路。

  给别人当枪使的滋味,她前世尝够了,这一世再不愿重蹈覆辙。

  不过,若是这枪由她cao控,则又是两说。

  如今看来,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第21章 紫微术

  秦素忍不住有些自得。

  薛允衡既然等在了这里,便表明她在醉仙楼送出去的那几封信,他必是看过了,而她借“师尊”之笔“预言”的那几件事,必定令薛二郎对紫微斗数极为信服,否则他也不会依信中指示,专门在此恭候秦家的马车。

  并且,还真的叫他等着了。

  这也再一次证实了,“师尊”老人家以及他jīng研的紫微斗数,算无遗策,实在非凡。

  将前世的一次偶遇变作紫微jīng断,还骗过了聪明绝顶的薛允衡,秦素深深地觉得,她这两世也算值了。

  略略平定了一番心绪,她推开车门,扶着阿栗的手下了车,也不行远,只于车旁立定,远远地朝着薛二郎的马车行了一礼:“如此,多谢薛郎君高义,六娘愿与郎君同行。”

  清而弱的声音,像是不敢高声语,态度却还大方。

  薛允衡撩开车帘,略扫了秦素一眼,微笑颔首:“女郎客气了。”

  秦素再向他行了一礼,清声道:“重丧在身,不便近前致谢,还望薛郎君见谅。”

  薛允衡微有些讶然地看了看她,却见她服着斩衰、执着木杖,青纱幂篱垂膝,立在车边,竟然颇有几分清冷萧索,与他手下搜集来的qíng报大不相同。

  他凝目望了她一会,方颔首还了一礼,却并未说话。

  秦素亦无须他回话,扶着阿栗重新回到了车上。

  做人总要知足。薛、秦两家的地位,有若云泥之别,薛二郎能亲身出来说两句话,已经是十分有礼的了。

  未几时,马车便又动了起来,秦素细细感知了一会,发现薛允衡倒真是君子,竟将她的马车放在了当中靠后的位置,前后左右皆有侍卫与健仆相护。

  以薛家之势,薛允衡此举,可谓体贴入微。

  秦素此刻完全放松了下来,含笑脱下幂篱,递给了发呆的阿栗,顺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小女孩从不曾见过薛二郎那般的人物,此时一脸的惊为天人,瞧着越发傻气起来,被敲了一记也未察觉,仍是捧着脸发呆,秦素见了,越发笑不可抑。

  此时,前头马车里的薛允衡亦在发呆。

  他的马车并不见得有多豪华,亦是玄漆壁、糙席垫,唯多了一套茶具与两部书,还有他摊放在膝头的几封信件。

  若秦素在此,一定会对薛允衡如此重视她伪造的这些赠言信件而倍感欣慰。

  “郎君还在想紫微斗数?”跽坐于薛允衡旁边的文士问道。

  薛允衡拿起其中的一纸信,淡声道:“大都城中亦有卜筮、六壬、相命极准的,然如紫微斗数这般无一错言者,我还是第一次见。陈先生此前可见过否?”

  大都是陈国都城,乃国中文风最盛之地,自是有无数能人,jīng于术数的也不在少数,却从未有一人能像那小僮的师尊一般,每一件事都能占准,甚至能jīng确到一些细微处。

  此人能为之大,不由得薛允衡不重视。

  陈先生合掌于膝,感慨地道:“郎君说得不错,便是jīng通《周易》的江仆she,只怕也未必有这般高妙。”

  江氏乃陈国大士族,江氏家主江奉先更是名士,官拜三品仆she,乃是清谈时的“通难”雅客,举国闻名。

  陈先生谓江奉先jīng通《周易》,自是指那《周易》中的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自来便有占筮、断吉凶之用,凡jīng通《周易》者,莫不通晓一二。

  而就算jīng通《周易》如江奉先,亦不能做到逢卜必准,可这位“师尊”却用紫微斗数做到了,故陈先生有此感叹。

  薛允衡垂目看着手中纸页,神qíng肃然。

  前几日他们掩了行迹,悄悄潜入符节县查探qíng况,当日傍晚归途中,偶遇了一位受伤的陶姓老者。

  这位陶老彼时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形容十分láng狈,然却举止从容、淡然自若,见了薛府车马亦不以为意。薛允衡深以为奇,便起了结纳的心思,不仅请医救治,还待之若上宾。

  后经jiāo谈,薛允衡发现这位陶老竟是位儒学大家,说起《论语》、《中庸》往往有惊人之语,与本朝所谓的“三玄名士”大不相同。

  薛允衡本就对儒家学说极为倾心,立时便将陶老引为知己,而陶老亦对薛二郎的不同流俗格外青睐,二人竟成倾盖之jiāo。到最后薛允衡便亲口相邀,请陶老入府讲《论语》,不以门客论,而是以待之以夫子之礼。

  薛府二郎的邀请,世人少有能拒绝的,可这位陶老却偏偏婉拒了,且于前日留书一封,飘然而去。

  以薛家的门第,想留下一人并不难,但若薛允衡真这样做了,便也失却了士族风度。于是他只得佯做不知,任由陶老从容离开。

  自陶老走后,薛允衡因少了一位知音,便有些百无聊赖起来,不经意间想起那日秦素所赠信件,遂叫人捧来,可巧那上头的第一封信,便写了当日的日期。

  于是他便启信观之,却见那信上画了一枝桃花,花下仍是写了两句似诗非诗的话,写的是:

  深山有名士,归路遇桃花。

  薛允衡当即动容。

  桃者,陶也,两字正是谐音。

  而更叫人惊讶的是,那诗文下还附了一张治外伤的单方,竟与陶老请医时所开药方相差无几。

  薛允衡执信于手,久久无言。

  早在他遇见陶老之前,这些信便已搁置案边,亦即是说,那位jīng于紫微斗数的师尊,是提前预见到了此事。若不这样解释,那就只能是有人早在暗中窥视着薛允衡,并派遣武技高手掉换信件,以取信于他。

  可是,这如何可能?

  他此次是奉秘旨南下,身边侍卫无不是以一当百的高手,不可能有人潜至他身边而不被发觉。

52书库推荐浏览: 姚霁珊 穿越重生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