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_姚霁珊【完结】(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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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八月或九月会发生何事?

  还有明年chūn时至夏时,又会有什么变故?

  桓子澄为何会如此笃定?

  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汇聚于脑海,令得墨三的神色变得极为肃然。

  桓子澄却根本不曾看他。

  他冰冷的眸光,直直抛向了不远处的那几竿修竹。

  那一刻,他的神qíng,含了一丝极浅的倦怠。

  “逢八者,大不吉;来年暖,宜起行。”淡淡地说了这十二字,他便站起了身。

  墨三坐着未动,只专注地看着他。

  桓子澄的身量极高,修长俊挺,远观如白桦,近看似碧竹,与他身上那种冷淡而冰寒的气质,极为相合。

  可惜了这般俊美的容颜,终不免零落于这偏僻的辽西郡,如衣锦夜行,无人得知。

  没来由地,墨三觉得黯然,顿了顿,方才想起送客。

  “余物早已奉上,愿郎君诸事皆安。”直身而起,他向桓子澄缓声说道,语气中早不见了方才的质问,唯余一派平和。

  除了那些死士之外,桓子澄还向墨家讨要了一种很罕见的毒针,也不知要用来做什么,墨三对此很是好奇。

  不过他知晓,此时他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结果来的。

  总归那处宝藏已然到手,桓子澄便是做下天大的事,也不与他相gān。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墨三向桓子澄揖手作别,态度已是恢复了最初的从容与客套。

  桓子澄亦举手一礼,旋即便带着哑奴步出了院子,很快便穿堂过室,来到了门外。

  第331章 吴家园

  焚琴在外头早便等得心焦,有心进去催一催,又怕牛车被人偷了去,只得压着心思坐在车辕上,两手托着腮帮子,满面忧色,小脸直皱成了一团,那嘴巴又习惯xing地噘得老高。

  桓子澄出得门来,便看见了焚琴那张焦急的小脸。

  在看到桓子澄的一瞬,焚琴的小脸上忽尔便绽出了一朵的大大的笑容,眼睛都快笑得看不着了。

  “郎君回来啦。”他蹦跳着下了车,欢快地跑了过来,随后便从袖子里掏出块白巾,在桓子澄的身上扑打起来,一面小声地嘀咕:“真是的,这店子也不知扫一扫,连郎君去了也不扫,臭阿火。”

  这孩子总是固执地认为,铁匠铺子里太脏,那个叫阿火的老叟也太不整洁,所以,每每桓子澄从里头出来,焚琴皆要给他掸上半天的衣裳,生怕他沾了灰。

  桓大郎喜着白衫,天xing爱洁,清高如月。

  在焚琴的心里,依旧残留着这样的印象。

  不过,那皆是过去的事了。

  或者说,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桓子澄的唇角动了动,抬起脚,却又停下。

  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眼前这笑得欢喜的小小少年,与记忆中那张毫无生气、盖了一脸鲜血的脸,重合在了一处。

  那一年,焚琴应该也没到二十岁吧。

  风华正茂的年纪,人生中最丰美的阶段。

  他是被人从城墙上扔下去,活活摔死的。

  桓子澄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讥意。

  是啊,桓家的人,只要是男丁,都该死。

  连这个不起眼的书童,亦是该死的。

  单单是死还不够,还要将这些仆从尽皆赶上城墙,再一个个地往下扔。

  中元帝,郭士礼,真是个好皇帝!

  桓子澄的眉间,渐渐地聚起了一层淡漠。

  “你多大了?”他垂眸看向焚琴问道。

  略有些轻的语声,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般,如同呓语。

  焚琴手里的动作没停,低垂的小脸却垮了下去:“郎君,我今年九岁啦。在我前头原是有个挂剑的,因为他生病……走了,我阿爷就叫我来服侍郎君了。”说完了,他像是有些伤感,叹了一声,“挂剑走得早,郎君忘了也就忘了,现在连我都不大记得了,唉。”一面说着,他的嘴巴又噘得老高,略有些huáng的小脸儿上,五官皱成了一团。

  听着他颇含哀怨的语声,桓子澄倒是怔了怔,旋即,他的唇角便有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罢了,你好好的便是。”他的语声难得地温和,语毕,伸手向焚琴的脑袋上轻拍了拍。

  焚琴像被开水烫了似的,两手护着脑瓜顶儿便飞快退开了一步,不敢大声说什么,只好继续噘嘴嘟囔:“郎君,我是男儿,头不可碰。”

  桓子澄的手悬在半空,却也未生气,点了点头,便自上了车。

  焚琴摸了摸头,便将布巾收了起来,小心地跟上了车,轻声问:“郎君接着要去何处?”

  “吴家园子罢。”桓子澄说道。

  焚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眼睛忽闪忽闪地,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是,郎君。”他大声地应着,又拍拍哑奴,向他比划了几下。

  哑奴点头,驾车而行。焚琴却像是欢喜极了,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fèng,也不管哑奴能不能听见,便凑在他身边叽叽哌哌地说起话来:“吴家园子的油饼子可好吃啦,哑叔你也喜欢吃的,这回一定能多吃几个。哦,还有炙ròu也好吃,熏jī也香喷喷的,哑叔你们说我们是吃ròu好还是吃jī好呢?”他苦恼地皱着眉,像是深为不能从中选择一样而烦恼。

  桓子澄由得他自言自语,像是欢快的小雀儿一般在身旁聒噪,他只戴着斗笠,闭目养神。

  吴家园子很快便到了。

  此处乃是临渝县的一家酒楼,称得上是本地最为豪华的大酒楼了,前世时,桓子澄从不曾来过这里,嫌此处粗俗。

  而今,他倒是挺喜欢这种大块吃ròu、大碗喝酒的日子的。

  酒是秫秫红,ròu是炙羊ròu,熏jī也上了一大盘子,另有油饼汤饼ròu饼,林林总总堆满了木案。

  焚琴据案大嚼,吃得满嘴流油,桓子澄却带着哑奴去了里头的小间。

  房间里并无人声,唯笔落纸尖的些微声响,迹近于无。

  桓子澄正与哑奴笔谈,两个人皆不说话,只在一页纸上来回写着些什么。

  待哑奴的最后一笔落下,桓子澄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如此,那子午石终是有了着落了,鲁宗做得极好。”他喃喃语道,看着纸上的字迹,勾了勾唇。

  那二十余名死士之中,也有人带着子午印,而鲁宗手上的这枚则是备用的,落在何处都行。

  如今,鲁宗故意将印石留在了另一位宗师手里,这个结果,桓子澄自是乐见。

  能够用得起宗师的人,必定不是凡人,将印石留在这种人的手上,也必定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听了桓子澄的话,哑奴沉吟了一会,又向纸上写了几个字,递了过去。

  桓子澄向纸上扫了一眼,颔首道:“凤印面世,又有子午石在前,再加上稍后我的安排,郭士礼只怕要吓破胆了。他很可能会以为,这件事,是赵国人与大陈皇宫的某人联手而为的罢。”

  他直唿当今中元帝郭士礼的姓名,语声中绝无半点敬意,唯余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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